我說「我住過山上」的時候,人家就會追問『哪裡?』,不過等我說出地點,多半換來撇撇嘴一笑說『那才不叫山上呢!』
所以就想來說說那段歲月。
其實一般人以為陽明山才是「山上」嗎?君不見一棟一棟美輪美奐的房子,或者也有些違建給學生住的小房子(嗯……不久前燒死過人的),總是能在不遠處,甚至是門前,就會有一條交通方便的道路;一到假日更是不得了--不過這也是我未住過的看法,以一個學生可能住的「山上」而言的範圍。
我住的「山上」,雖然整座「小山丘」不過數百公尺,但是房子外面沒有路……呃,應該這樣說,路不是很容易辨認。最容易上下山的那條路僅能通行摩托車,且有多處陡坡,騎起來也頗危險,步行下山(到達「平地」)約莫得十到二十分鐘。從山的另一頭繞過來倒是開車可以(又得「不過」了),不過大部分的路是無法會車的窄徑,且得開半小時以上才繞得到。
ok,方位大概介紹完畢。
我租的雅房其實說起來一點也不小,大概有三到四坪,在台北市寸土寸金的地方,這麼大的地方一個月三千台元,實在便宜,才會學姊前腳離開,我後腳就搬進去。起先住的一年多是有摩托車代步的,所以覺得一切還好,從宿舍搬進新居,也是自己一小袋一小袋、一趟一趟騎上山的搬(搬出來的時候可沒那麼輕鬆了)。
前面已經提及它的偏僻,再來是居住的環境。濕氣很重。
住在那的期間不曾使用除濕機,但是別的室友經驗是,大概三天就可以有兩公升的水(嗯,我想誇張也誇張不到哪去吧),搬出來之後我大多的東西也都發霉,拼裝地毯兩個月就發霉……諸如此類,山上嘛,門一開就是樹(不誇張),你說要沒濕氣,那是不可能的事囉!
我的房間大,但是採光極差,也許就是太大了。而我竟也沒想過改良自己房間的採光,成長方形的房間,天花板上的燈不在正中央,於是另一頭總顯得陰暗。
根據以上,我們可以歸類出這個結論:陰暗潮濕的房間。
房東的房子是傳統的平房,一條龍,一間一間隔開之後,一般是三千台元,兩、三間較小的還有兩千八一個月。住的第一年有摩托車代步,車子騎不到十五分鐘就是熱鬧滾滾的士林夜市,所以當時覺得很方便、又很便宜。
但是山上很靜,很靜很靜。靜到夜裡天花板上的小貓咪踱過來、踱過去,都可以不漏掉一丁點兒;靜到我電話講得稍微久一點,過兩天房東媽媽就會「關愛、提醒」一番;靜到隔壁房間的小學弟,和同學稍微吵鬧一點,我就很想去敲門罵人。
印象比較深刻的是,住的最後半年,課也快修完了,頂著「要升學」的光環,停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就只需要上課、睡覺,以及懶散地讀著書,睡到有課的時候再醒,睡過頭是常有的事;有時候在學校裡煩了,踱回住的地方(呃,那時應該已經是「爬回」山上,摩托車禍次數過多,索性拒騎),洗完一身再踱下山,紮著馬尾,或裝可愛的大陸妹中分髮型,一甩一甩、輕快地跳下山,沿路會看到許多小貓、小雞……心情特好,而且那時間大多正好是晚餐,想到要去進食,自然就更愉快了起來。
房間有一扇小小的天窗,不過總有點骯骯髒髒的,因為有我不知道的幾層屋頂,只知道可以看到一絲絲的天空,可是仗著「天窗」那樣浪漫的感覺,因此常常覺得幸福。
下雨的時候,整個天就要褟下來似的,房子其實建在相當安全的地方,結構屋頂等等的,「看起來」也都相當堅固,只是當在大雨磅礡的時候,整個人周身都像是被那整波整波的雨浪給淹沒,即使人在屋子裡,也很難不有這樣的感覺,更不用說那當時若有人打電話給我,恐怕是很難聽清楚什麼的,除了雨聲。
下雨之後,上山的路常常就出問題了,首先摩托車就很難通行,再嚴重一點,連人走過去都很難不濕鞋襪,不過次數不多就是了,雖然下一場大雨可能就得「交通困難」個幾天。
住在山上的前些時間,常常工作、上課回到這樣一個沒有電視、沒有電腦的小房間,就只為了趕沉重的作業,有時候準備好乾糧餅乾、水、薄荷煙、作業資料,就是整夜的奮鬥,滿床上舖滿了稿紙資料紙片,嘴角還夾根煙、腳翹到桌子上、或勾到椅子上。
健康一點的話,會為自己泡一杯茶。深夜的山上,寂靜與茶的馨香,讓人印象深刻。
房間只曾複製一把鑰匙,留給學妹,她曾在我玩得瘋狂遲歸的夜裡,摸進我的房間等我回來,趴在桌上寫筆記紙,把想要說的話寫下來,寫累了,就躺到床上去,桌燈,還亮著。
學妹回高雄開刀的寒假,好不容易情商媽媽回台北「告假」幾天,到了我住的地方,習慣地就捧起我的日記,看課外讀物一般。那陣子彼此有些無解的間隙,因為最終竟是無法說清,就結束了。
後來沒有騎車的日子,買個簡單的日用品都得走上半小時以上,走進學校也挺遙遠,而且那時學校的便利商店不是二十四小時的,我甚至好幾次在三更半夜走過自強隧道,到大直的便利商店,再走回來,其實也是半個小時。
記憶寫得零零碎碎,時序前後也沒安裝得好,想到什麼,就記什麼。山上的日子,因為那樣的安靜,有極深刻的自我感受。
要說是孤獨嘛,其實也是很享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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