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下課直接走去夜市張氏麵攤,黃仔約我在那裡吃晚餐。
怎麼?還不用吃泡麵啊?
「小湘跟我說你今天怪怪的,她找你跟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後,你就直接就走掉了。」
你自己也知道的,我對電影沒興趣。
「要不要我幫你跟她們解釋?」
要講我自己又不是沒嘴巴。
黃仔騎車載我回去的時候,一不小心我們便撞上了安全島,只因為黃仔正在想要約小湘要去看什麼電影,不幸中的萬幸,我倆都只有一點小傷,只是我的牛仔褲在屁股那破了個洞,這樣我要裝作是龐克風也沒辦法了,有哪個搖滾巨星的牛仔褲是破在屁股那的。於是我打電話給小筑。
我的褲子破了,在屁股那。
『哈哈哈,你是怎麼破的?破在屁股那。』
給黃仔載的時候出車禍。
『出車禍?你有沒有哪裡斷掉或是腦震盪?你的屁股有沒有事?』
是出車禍不是遭到攻擊好嗎?一切都沒事只有點小擦傷,屁股那有個洞而已,不過那個洞大家都有。
後來跟她約明天晚上我去店裡找她,到時跟她買也比較便宜,也大致跟她說了我比較常穿的款式,她會先幫我準備好,不過掛電話前我被她罵了聲笨蛋。隔天,到店裡時已經是晚上7:00了。
『走,我們先去吃晚餐,等等再回來挑褲子。』
那店?
『小湘會幫我先顧,反正今天店長沒來,等下再順便幫小湘買晚餐回來。』
打電話叫黃仔來送晚餐不就得了。
『呵,你真聰明,還順便幫朋友製造機會。』她又笑了,我愣住了幾秒後回神。
先打給黃仔叫他幫小湘買晚餐後,我們便一起走在夜市裡找吃的,一路上她一直問我出車禍有沒有什麼大礙,我只好把傷口給她看,讓她知道我是沒有出什麼事的,真的只是有點小擦傷罷了。走來走去也不知吃些什麼好,我們便找間小吃店進去吃魯肉飯,是我請客的。
『這樣好嗎?你等等還要買褲子耶。』
沒關係,還撐得住,反正妳也會給我打折啊。
是啊,只要從明天開始吃泡麵就一定還撐得住。走回店門口,發現黃仔正在跟小湘聊天,看到如此景象,我跟小筑都安靜地轉身走出門口,不讓他倆發覺我們已回來了,既然這樣,我們就再多去逛個幾分鐘,我如此對她說著。走著走著,逛到了一家髮飾店,她進去挑了挑髮夾,看了大約一分鐘後,她拿了個有點小巧可愛的髮夾過來問我。
『你覺得這個淺紫色的髮夾跟我搭配如何?』
這…,我只看得見妳的笑容。
『呵呵,你在說什麼啊?』我已經不想再隱瞞了,反正色盲又不會傳染。
事實上,我看不見任何顏色,世界在我眼中只分成黑與白。簡單來說,我是色盲。
一路上已安靜許多,我在想啊,或許是因為她突然知道了,所以反應不過來吧,可能。讓我想起了多年前,另一個她聽到的反應卻大不相同,整個人撲在我身上哭得不能自己,問她為什麼哭?另一個她只說了:『我將永遠不知道我在你心中的顏色。』我只回答了一句,嗯,我也不知道。
另一個她,許唯夢,三年前我們分手了。現在想起她,才又讓我回想當初,有多少種顏色也是她告訴我的,『夢到你的夢,是粉紅色的。』如果我猜得沒錯,跟頑皮豹應該沒有關係吧?我的頭被她敲了一下,嘴唇也被她啄了一下。總是給我很唯美夢幻的感覺,她父親取名字取得真好,人與名如此搭配的人很少,正好她就是其一。
為什麼分手是我一直不願去談的事,反正『我倆的過去對彼此,終將成為回憶的顏色。』這句是她最後對我說得話,只是她一直沒有說清楚回憶到底是什麼顏色,或許如同我的世界是黑白的吧,我想。
跟小筑回到了店門口,沒說什麼,她走進去叫黃仔載我回家,刻意地迴避我的眼神,說聲再見。黃仔也似乎是發現她的語氣裡的怪異,在路上問我倆在逛街時發生了啥事?我只回了一句,我告訴她我是色盲了,於是又安靜了一整條路。
對了,褲子!剛回房間內,在心底暗叫了一聲,我還沒買褲子啊,算了,反正褲子穿幾天沒洗也無大礙,再不然就反過來穿嘛~,才能享受與大自然同在的感覺,對不起,我又在說屁話了,畢竟外褲不像內褲。門外有扣扣兩聲,打開門發現,地板上有一件運動短褲上面還有一張小紙條。
My Dear:
你好似忘記去買褲子了!對吧?坦白自己是色盲之後又被甩,你心底的痛苦我是瞭解的,但原諒我現在無法安慰你,你知道的,我現在顧我另一個Dear就已忙不過身了。
這條我國中穿到現在都還沒洗的運動褲就借給你吧!別說我不夠朋友,只不過要小心的是,我國中還挺瘦的,28的腰圍你勉強還擠得進去吧?還有千萬別洗!不然專屬我的陳年味就會消失了。
Your Dear
D你老x啦D!x的,什麼叫我被甩!?你老x的就不要被耍著玩,28腰我是穿得下喔,你自己穿都會爆了吧!陳年味?嘔不嘔心啊你!
狠狠地將黃仔的陳年運動短褲甩在他門上,怒罵了他幾句,卻只聽到他的狂笑聲。被甩?為什麼黃仔會提到這一句呢,是因為她的安靜吧,所以看不見她的笑容,曾幾何時?我想看到她的笑容。如此的焦躁不安,又是用什麼顏色代表,我不知道,就因為我的世界只有黑白嗎?就因為我眼前的一切都是代表回憶的顏色嗎?與唯夢的相片也一直被我覆蓋著,摸得到妳,卻無法知道妳掌心的顏色,但是,妳會曉得我多渴望知道妳的顏色嗎?
隔天從小湘那知道了小筑是攝影社的,便隻身過去找她,真諷刺,她是喜歡攝影的。在找她前,小湘跟我道了個歉,說她昨天才聽小筑說知道我是色盲,之前還想找我去陪黃仔跟她去看電影,真的很對不起,我只是回她,沒關係我不在意的。
走進攝影社辦那,真是對我產生莫大的壓力,幾乎四周圍都貼著照片,有風景的、人物的、建築物的,很不習慣如此的環境,即使再如何的鮮艷或是壯觀,就我而言,也只是黑白回憶。到處看看,發現根本都沒人,只好在那一個人發著呆,看能不能等到小筑。﹝喀喳﹞一聲,閃光燈一閃,我的身影被狠狠地裝進了3x5或是4x6的空間影像中。
『想些什麼?如此入神。』
沒想些什麼,只是一邊發呆一邊等妳。
隨著她走到了一堵牆前,那裡滿滿的照片,拍得好似都是朝陽與黃昏,旁邊寫著一些字。
小筑作品區:
祖母曾告訴我,最美的景象即是朝陽與黃昏,那便是太陽微笑的時刻,最能溶化人心也在此刻。
我也希望我能一直帶著太陽般的微笑。
『你是我第一個拍的人物。』是在說我剛剛發呆的時候。
浪費了妳的第一次,真是不值得。
『浪不浪費、值不值得不是由你來做決定的。我覺得不浪費、值得就行了。』
『剛剛你在發呆的時候,帶著淺淺的微笑,很太陽。那時你在想什麼?』想妳的微笑。
沒有啊,想說我還沒買褲子。
『對厚,我也忘記拿褲子給你了。等等再一起去店裡拿給你,先陪我去學校後山。』
後山要從學校的側門走,先爬上一小段的階梯,旁邊全是園藝系種得不知名的花卉與草或是樹木,再來就是最難走的崎嶇小逕,一邊走還要一邊注意四周,能走的地方實在窄小,大概再爬個10分鐘左右,就可以到達山腰,有座名叫【流水亭】的涼亭。
現在已經是五月,我們爬到這涼亭時,已流了許多汗,與小筑走進亭內休憩,忽有陣風吹來,亭外便落下了許多的小花。小筑拿起相機,停個一兩秒,似乎在等風吹落了更多的花之後,才要按下照相機,風也好似瞭解小筑的用意,一瞬便吹起了更大的風,﹝喀喳﹞聲又響,這次彷彿連我的呼吸都被鎖進了底片中。小筑的臉上浮現了滿意的笑容。
才想起傳聞中【流水亭】的故事,聽說當時學校初蓋好之時,學校董事長為了記念某段他自己刻骨銘心的往事,才將此亭號為【流水亭】,完工典禮時,董事長是這樣說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到頭來,卻是流水的無情害了自己。那位董事長在生前都未婚,好像是為了等某位落花再回來,只可惜,這次變是流水有情落花無意。
『怎麼?五月的油桐花又讓你發呆了?』
這是油桐花啊,我完全不知道。不,只是想起這座亭的傳聞罷了。
『昨天,其實我真的被你嚇了一跳,為什麼都不早說呢?還害我跟小湘一直找你去看電影。』
可能是我覺得沒必要吧。
『沒有什麼是不必要的,在還有人願意關心你的時候。笨蛋。』我的頭被敲了一下。
終於買到了褲子,我們從後山下來之後,就走去了店裡,今天小筑還是有班,而且店長今天也有來,買完褲子後,我就先自己回家了。
「好啦,看你可憐。高中的制服褲借你啦,腰圍應該適合你,我昨天特地為你洗去了陳年味。」
你是白癡嗎?
從背後拿出新褲子亮出來給他看,黃仔也只是暗笑幾聲,便回房間去。摸摸新褲子,有新的感覺,聞聞新褲子,有新的味道,看看新褲子,嗯,有新的線條。
*妳的笑容,會不會給我人生的第三個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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