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好幸運的二月,在這個2015年。
年前年後,有三個機會可以來到台東
最後一次是月底的來吹涼風的工作
而第二次,是過年前的這幾天,我大約十個月前就跟大女兒黃阿赧說好,她讀二年級的這個寒假,把拔要單獨帶著她,來台東騎腳踏車。當然,旁邊的黃毛毛當然會問:「為什麼?那我呢?」
所以,也跟黃毛毛說好,三年之後,等黃毛毛到了國小二年級時,也會有這麼一次特別的把拔陪伴騎腳踏車之旅。
旅程,常常是從預告、計畫、想像,就已經啟程了。
會有這樣的點子,不是從電視裡「爸爸去哪兒了?」來的
會想單獨帶女兒去台東騎腳踏車,是因為好朋友錦敦,好幾回經過台東海岸邊,都會指著海灘旁的自行車道說:「還好兒子國小三年級那一年,我有帶他來這裡騎腳踏車......」
生命中的那些「還好」,都讓我們年老將至的時刻,可以依然摸摸心口,有一種好險沒有錯過這段歲月的安心。
每回
我聽到好朋友說話時,說到「還好」,我總會在心裡記下來。然後問自己:
「這樣的『還好』,我想不想在我這一段生命裡創造或發生?」
錦敦的這句還好,大概說過四五次。我猜,是很珍貴的還好。所以,我又特別認真的問了自己好幾回。每一次,都覺得很困難,同時,也躍躍欲試。
於是,在去年前年,兩年的準備裡,從帶孩子出門三天,到五天環島,到今年年初的全家九天之旅,我猜想,我,和女兒,都更準備好彼此要上路了。
耳朵、眼睛都極其敏感的我,總是習慣一個人在自己的床上入睡,兩三年來,慢慢的在旅程裡,可以在孩子的呼吸聲翻深的聲音裡,有機會多入睡一些了。
同時,我知道,黃阿赧極其眷戀馬麻,這會是黃阿赧七年的人生歲月裡,第一回和馬麻分開,與把拔單獨相處三天。所以,這段準備的過程,漫長而漸進。
過去的幾個星期裡,中間,好幾度,夫人有點擔心的問我:「你確定女兒準備好了?」
「我猜,她沒有準備好的時刻,同時,我覺得只要出發,她就開始動用資源呼喚力量,然後準備就可以正在發生。」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但信心滿滿的說。
啟程前一天,眷戀母親的女兒,大哭三十分鐘,哭到不能自己......
我深呼吸又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的說:
「黃阿赧,哭哭很好,很愛馬麻,所以可以這樣哭哭......」
「黃阿赧,今天晚上在這裡,明天晚上在台東,不管你怎麼哭,把拔都會照顧你疼妳,一次都不會生氣。」
女兒哭哭想馬麻,在歷史經驗裡,當把拔的我,是會照顧到後來惱羞成怒的。
那些女兒兩歲時三歲時四歲時五歲時,我都曾出現在心裡的話是:「是怎樣,把拔這樣用心照顧你,妳都收不到,你就一定要馬麻,幹!」
換掉它
無效的自我對話,對於情感傳遞接收無效的內在對話,就勇敢的換掉它。
當我這樣說,心裡跟自己說的話語是:「來,來做到。三天,愛女兒,也長自己的力量。」
之前的挫折經驗,不止種在我的心坎裡,也種在女兒的心裡。
所以,要換掉,就要說好幾次,然後,用行動與新經驗,真的換掉。
所以,找機會,就再說一次:「黃阿赧,把拔跟你說,到了台東,妳如果很想很想馬麻,即使大哭三十分鐘停不下來,把拔都會照顧你,一次都不會生氣。把拔會抱著你,繼續疼妳愛妳。」
要做這樣的保證,是決心,也知道,大自然裡,我有最順暢的能量場可以接收傳遞,我也知道,一百多天的每天早晨的安靜練習,給了我穩定多了的平靜與力量。
說了
就來真的讓新經驗有機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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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小時的車程,從西部,翻山越嶺到了東部。
夜裡,我們在太平洋海邊,女兒已經熟練的搭起了她自己的柴堆、用火柴點火、烘烤小蕃薯,還一邊升火,一邊跟民宿另一間房的小妹妹小姐姐說著升火要怎樣搭柴堆,給空間,加柴火,才能生的起......
我在自己的火堆旁,看著三公尺外的女兒的背影,用木棒撥著柴火的模樣,數度觸動幾乎落淚...
上一回,一樣的場景,女兒還連一根火柴都不敢劃下去呢!
倒帶一下,昨天傍晚日落前,我們的對話是這樣的:
「把拔,我們晚上要升火嗎?」
「我要。妳呢?」
「嗯嗯嗯嗯........」小女孩陷入長考中。
「可是,如果要升火,就要先去撿柴火,那很累呢!」小女孩繼續掙扎中。
孩子掙扎了,就是內在對話激烈進行的時刻,這是絕佳的思考訓練與價值觀澄清的時刻
這個時刻,我通常都是給出完整的時間,儘量不介入,但盡力給最大的空間。
「把拔,怎麼辦?」
「呵呵,好好想一想囉,看看妳想要怎麼使用晚上的時間。」
「嗯嗯嗯嗯」 小女孩繼續進入長考狀態,我修改著第四本書的書稿,在太平洋的夕陽餘暉裡,太陽,在都蘭山的第三個山峰的頂端,即將走向台灣海峽了,在最後一道夕陽消失之前,女兒開口了:
「好,把拔,走,我們去撿木頭。」清晰又力量的聲音出現了,孩子的掙扎念頭有了自己的出路與決定,那麼,就是陪她行動的時刻到了。
思考,要靠她自己摸索,行動,陪著她,特別是剛開始的階段,會很美。
我們父女,走了長長長長的沙灘,在冬天,滿身大汗的走回來
回到及將要升火的地方,大地已經全黑了。
黑夜悄悄降臨,安靜特別豐厚。
兩個火堆,悄悄的在海岸線的彎彎那裡,升起。
..........
夜裡,柴火已經退去烈焰,成了像是紅寶石的溫潤色彩
民宿另一間住的小妹妹,已經在房間裡開心地享用著我們吹海風時現烤的熱騰騰小蕃薯
八點多,生起火之後的一個多小時
透過柴火光影,我看過去女兒的背影,低垂。
我走過去,彎下身,輕聲的問:「黃阿赧,你是不是想馬麻了?」
女兒抬起頭來,已是滿臉淚痕......
我抱起女兒,讓她在我的懷裡,撥電話給馬麻,嘟了幾聲之後接通,哭聲馬上來了:「馬麻!哇哇哇哇!我要妳來陪我!馬麻!」孩子的哭聲在海風裡特別淒涼。
我繼續添著柴火,也準備帶孩子回溫暖的房間被子裡,我能做的,就是提供溫暖的堡壘。
如果女兒要的,是母親的那個懷抱,認了。
如果我還可以給愛,可以給出一個讓女兒盡情想念馬麻的空間,那我就給。
哭聲,沒有意外
哭聲,充滿思念
女兒一邊哭一邊跟馬麻說再見,說等一下睡前再打電話給馬麻。
熄了火,滅了灰燼,進了房
女兒,在新的經驗裡,確定了把拔說的不會生氣會疼她,已經真的發生了。
真的發生了,真的新的經驗已經不是想像的了,這麼一來,新的大腦資料庫,就有了新的記憶。
在新的記憶底下,新的思考與行動常常就跟著不一樣的到來了。
女兒回到房間,洗了熱水澡,擦乾,換上熟悉的睡衣
女兒開口了:
「把拔,我決定等一下不要打電話給馬麻了。」
「喔?那妳想要的是?」
「我怕我打電話給馬麻又哭哭停不下來,我決定等一下傳LINE,那個聲音訊息,在那裡跟馬麻說話就好了。」
「哇!好方法,妳想出好棒的方法耶!」
「對呀。我覺得這樣比較好」女兒似乎也對自己想出的新決定挺滿意。
這個夜,比往常更安靜,更滿足,更溫馨。
我們父女倆,這樣度過了第一夜的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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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了
清晨,醒來,女兒已經跟民宿女主人在木頭露台的吧台邊聊開了呢
我獨自赤腳走向大海
一如往昔,在我喜歡的海灘彎彎那裡,雙手合十,打開垂直通道,接收天地的美好能量,問自己:「生命的這個時刻,我最適合創造的是......」
海浪一波一波徐徐的湧入、退去,湧入、退去
沙灘上,出現了美麗的紋路
成千成百的小石子,在一大片的細細沙灘上,在海水退去之後,會有一兩分鐘,形成線條形狀十分細緻的紋路形狀,像是一個又一個的扇貝形狀...
扇形的紋路.JPG
「自然的紋路。」這個聲音從心底跳出,這個聲音從大自然裡順暢傳入
跳出又傳入,管道全通,太好了。
對,自然的紋路
不強力的切割、不逆紋的挖鑿,柔柔似水的湧入、滑動、牽引小石子、滑落、輕輕的拉動無數的小細沙,於是,扇貝的彎曲形狀、自然的紋路,忽然來了。
二十幾歲,三十幾歲,奮力很重要,也挺必要。
四十幾歲,五十將近,順應自然忽然重要了起來。
好ㄚ
「自然的紋路」
歡迎!歡迎!歡迎!
二十三十的年歲,奮力很多很多,拼勁很蕩
四十五十的年歲,自然的紋路很美,同時,依然可以有奮力的時刻
那天,聽中國好歌曲的蘇蘇,唱著她望著大海的創作曲「野子」
搭著高鐵聽著耳機的我,連著聽了二十幾次
落淚,二十幾次。
「怎麼大風越狠,我心越蕩......我會成為巨人,踏著力氣踩著夢......」
唉攸
這樣的勇敢,這樣的力量,我真懷念這年輕歲月的坦蕩與力道。
於是,我呼喚自己好久不見的勇氣與奮力,來到自然的紋路這裡
一起。
於是
能夠創造這個,就來創造。
不能擁有那個,就不強求。
能夠這樣彎彎的美,就歡迎美的到來。
可以那樣柔柔的笑,就整個人給出微笑。
想奮力陪女兒三天兩夜,就真的卯起來努力,勇敢的試試看。
覺得需要大塊的時間書寫,就奮力的挪出時間空間,好好的寫出這段歲月最能創造的。
謝謝老天爺,給了這麼好的訊息,自然的紋路,奮力又勇敢的生命。
扇形的自然紋路.JPG
女兒曾經說過,她跟馬麻在一起的時候,溫柔比較多;她跟把拔在一起的時候,勇敢力量比較多。
這一次,三天兩夜,當我看到黃阿赧傍晚洗完澡之後,在我的視線裡,她自在又盡興的,學狗狗尿尿挖沙的超級好笑模樣,全身上下,衣服褲子都在海灘上打滾!
看著她的這個我沒有見過的樣子,我笑得好開心好開心!
因為,這個孩子,跟把拔在一起的時候,除了勇敢與力量,忽然之間,自由也長了出來。
有了新的互動
孩子,就呼喚出了新的樣子。
黃阿赧靠在我肩上真美(琵琶湖2015).JPG
「力量、自由與溫柔」凝視系列之7(完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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