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的早晨
阿珮來家裡玩,夫人有了幫手,而昨天帶孩子一天的我,今晨,終於有了珍貴的時光,來到我的春水堂十六號座位
iPhone裡的音樂透過耳機,立體的傳來李宗盛的歌聲:「...沒有人知道...我以為你知道...知道我的心...」
想起高中時期聽著這首歌的自己
也想起年近中年的自己
瞬間,手臂的汗毛豎起,眼淚就這樣滑下臉龐
眼淚,說珍惜,說珍惜自己人生走到這裡,可以書寫,可以說話,何其幸福,書寫有人好好讀,好好體會,而說話有人閉著眼睛好好聽...
不似青春歲月時,不得不的渴望被懂、無法迴避的想要確定被愛
年近中年,依稀記得年少的心情,同時,越來越多時光,是安在安靜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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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三個月,2013年的六月七月八月
無可抗拒的,掉進低潮。連著好一段日子,白天,一個人的時候就悶悶的,到了夜晚,輾轉難眠,失眠了好一陣子
夫人聽到我的低潮描述,說:「哇!糟糕了!」
好友錦敦聽到我的低潮,說:「喔!越來越快就需要走到下一階段了。」
從三十八歲那一年,讀YALOM的凝視太陽之後,六年多來,我沒有停職面對活生生的死亡焦慮,於是這幾年,離開教職裡枝枝節節的牽絆,期許自己卯足全力好好的活著,盡可能的,投入每一件可以有意義的活動、場子。
於是,心動台灣一二零,真的開展了,年輕的生命也真的一場一場的跟著用心學習,說十年後想接棒傳承的話語,也深深觸動著我熱熱的心。
於是,卡片媒材的推廣就這樣一兩百場的工作坊研習,在華人的世界裡擴散開來,越來越多助人工作者說,有了好工具,真的輕鬆有趣多了。
於是,抓緊每一個可以擁有的精華時光,坐在春水堂十六號位置,一篇一篇的文章,在觸動裡帶著感情完成、校稿、溝通、出版。
只是,投入活著的同時,依然有一份說不出的空虛感,不是因為生命活著沒有意義而空虛,而是,不知道接下來,可以走去哪裡。
所以,這回,難怪夫人會這樣說,錦敦會這樣說
說:「哇!糟糕了!」
說:「喔!越來越快就需要走到下一階段了。」
這個關卡,不是關於「要不要拼命」、不是關於「振作一點」、不是關於「找有意義的事情來作」、不是關於「要怎麼樣來證明自己是有用的有價值的」...
所以,夫人才會說:「哇!糟糕了!」
而生命的河流,這樣洶湧的滔滔不絕往前流去,一個轉彎接著一個轉彎,看似有選擇,又似乎老天自有安排。眼前的這個,似乎不是河道的轉彎,怎麼看,都感覺像是一個瀑布的句大轉折
所以,錦敦才會說:「喔!越來越快就需要走到下一階段了」
如果,瀑布來了,展臂躍下吧!我聽見心裡這樣的聲音。
如果,水流如此磅礡,好好的看著浪花吧!要不然,就潛入水底吧!水底,一定還有安靜無聲的角落吧?我努力的想要抓住腦海裡閃過的念頭。
即使,那個用心專注的哈克在思索著生命
那個好笑有趣的哈克沒有忘記存在,他說:「幹!一個灣一個灣,林杯都轉的美美的,曲線力道都沒有話講,幹!是怎樣!就一定要來一個那麼大的瀑布!」。那個沒有被推走的真實又好笑的哈克,這樣靜靜無聲又大聲的又哭又笑的說
都聽到了
聲音都被聽到了,就都有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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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需要轉彎?
怎麼會需要有這麼大的瀑布迎向眼前?
是要狠狠的的叫醒 陶醉在美好世界裡的我嗎?
老天爺,是要引領我走向另一個更深的湖泊、另一個更被祝福的所在嗎?
我只能臣服
我只能傾聽
我只能放下匆忙的行程
我只能謙卑的,聆聽生命的指引
「一舉數得」要退位了。
盛夏的深夜,大學同學小瓜呆賢伉儷來訪,夜裡,小瓜呆夫人睡了,我的夫人孩子也睡了,我們兩個老同學,在客廳的木頭地板上,窗外公園的樹影在我們腳邊倒映著。
有老朋友在,心就打開了
我說著我的不知所以然的低潮,說著說著,突然冒出這句話:「一舉數得,這個我賴以維生的哲學觀,是時候要要退位了。」
十幾年來,我總是一年當三年用。
大學讀電機,當兵兩年,研究所才轉行,諮商碩士畢業時已經快三十歲了。
於是,匆忙,沒有離開過我,擔心自己不足,從來沒有忘記存在。
我總是,想著,要怎樣可以趕緊趕上那些大學時,就讀了心理系、輔導系、教育系的那些同行,他們她們比我領先七八年了。
於是總是覺得自己不足、趕不上,於是,就特別努力特別拼命特別專心。一年當三年用,一天當三天用。
難怪,我用盡了自己可以提取的資源,什麼事情,都需要「一舉數得」
二十九歲那年,想學催眠,嚮往米爾頓。愛瑞克森的神奇世界。可是,那時候剛從美國回來,是最窮的時候。哪有錢去學一堂要幾萬元的催眠訓練課。
於是,我鼓起勇氣,當美國來的催眠訓練師夏琳愛克蔓的現場口譯,用我心無旁騖的專注補足我其實只是普普通通的英文,兩三年下來,現場口譯催眠治療與訓練歷程幾百小時。於是,催眠學起來了,英文進步了,每天三百美金的翻譯費,讓我的生活費有了著落。
一舉三得(學到催眠+練英文+賺到錢),真是那個年紀,很珍貴很重要的賴以維生的哲學觀。
於是,一直這樣,努力要證明自己能趕上
於是,一路趕路,一路匆忙
是時候了,我跟好友小瓜呆說:「是時候了,讓一舉數得退位了。是時候了,讓 一期一會 來到了。」
一期一會,說的是,把每一回的遇見,都當作最後一次的珍貴。
一舉數得,說的是,把握時機聚集所有的資源得到最大的好處
一舉數得,說的是,最短時間內,蓋起一棟房子、搭好一個登山步道
一期一會,說的是,在這個剎那,我在,我真的在,我真的碰到你的心。
對對對對對
我的心裡很大的聲音說,對對對對,就是這樣
幹!
好啦。
知道了啦。
謝謝老天爺,沒有放棄繼續引領我,讓我可以昂首闊步又謙虛尊敬的,迎向瀑布,迎向接下來豐沛水流,迎向一期一會裡,無可取代的 「在」與「碰觸」。
如果
這樣的瀑布,只是一個開始
那麼,我說,迎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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