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彻勉励抬起眼皮，刺眼的白光又让他本能的闭上眼睛。他知道这里是医院，至于是哪里的医院，他就没有心情去理会了。
“老师醒了，学长你出去告诉阿竞。”杨瑞棠的声音在他左边响起。接着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几乎无法听清楚的关门声。
“老师，要喝水吗？”杨瑞棠端着杯子的手已经来到左近。江川彻再次睁开眼睛，这回流入眼眶的已经是柔和的黄光。哪里的医院都没有关系，杨瑞棠会处理好这些琐事的。
“给我杯茶吧。”江川彻几乎认不出那虚弱的声音，那声音从他自己的喉间发出 。
“老师你等一等。”杨瑞棠转身去泡茶，江川彻侧头注视杨瑞棠专注的背影，好像又回到15年前的某个清晨，那跪坐在道场中央的白衣女孩，眼里闪着世上最动人的泪光。
“瑞棠，你弟弟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嗯。”杨瑞棠简短了回答了一声。待到茶叶在杯子里泡开，杨瑞棠把杯子放到病床旁的茶几上，把病床架起，在把杯子送到江川彻的手中，才接下去说
“已经把弟弟接回来了。本来还会有一场官司麻烦，可是阿竞私底下帮我解决了。”
“那是怎么回事？”江川彻小口呷着茶，问。
“把我弟弟接回来的时候，得罪了一个老先生。那个老先生让人送了律师信过来，委托的律师是阿竞的大哥。阿竞跟他哥哥交换了条件，他哥哥劝那个老先生放弃了这场官司。”
“他交换了什么条件？”好好读书吗？不用想都知道不是。
“老师你的身体现在这个状况，我觉得还是不要告诉你比较好。”
“你说吧，我想我现在没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
杨瑞棠脸上出现难色，思考着应该怎么开口。
“老师，你最近有到购物中心去吗？”
“上个礼拜去了新加坡的远东百货。”
“你有没有看到百货公司里面最大型的壁橱海报？”江川彻有些奇怪，怎么扯到百货公司的海报去了。
“有经过那里，不过没仔细看。围着看的人潮太多了。你说这些干什么？”
杨瑞棠露出苦笑的神情。
“海报里面的男模特儿，就是阿竞。”
呃！－－江川彻差点儿没有被他心爱的绿茶给噎死。
男模？！！！！会不会太、太、太离谱了一点啊！他堂堂关西第一大空手道道馆教出来的学生，竟然在百货公司示众？
“老师你要不要紧？”杨瑞棠急忙把江川彻手上的茶杯拿走，递给他一张纸巾。
“没事。”江川彻让自己的心神镇定下来。
“其实阿竞也很不愿意，而且也不希望给我们知道，要不是我弟弟带我到那里去看，我还真的不知道他为了帮我做了那么大的牺牲。”杨瑞棠努力帮于学竞说好话。
“我知道。只是。。。。”江川彻没有说下去，也许是面子上下不来，想了好久，才又开口
“那是什么公司的海报？”
“是服装海报，什么品牌的我没记得，听我弟弟说是美国的名牌。”这么说好吗，杨瑞棠不知道，不过说是名牌公司的海报，也许会让江川彻好过一点吧。
“你怎么看？”杨瑞棠楞了一楞。稍后才说
“他当模特儿的那段时间，倒是很规矩，没有再惹出什么麻烦。我觉得如果他愿意，而且也有潜能在这方面发展，我们是应该鼓励他的。”
“唉～，你就是会帮他说话，从小到大都一样。”
“啊？”杨瑞棠不懂，我也不懂。江川彻没有进一步说明，摆了摆手
“没什么。对了，你不问我为什么让池上去教训阿竞的朋友吗？”
“老师要见阿竞，又知道阿竞不肯来见你。所以才特地跟他坐同一列火车，叫学长去挑衅他，让他主动来找你。是不是这样呢？”
江川彻微微一笑，过后又叹了口气。
“如果阿竞有你一半的心思，我就可以放心了。”
“阿竞的年纪还轻，还是个大孩子，自然会冲动一点。他又不喜欢别人对他说长教短的，所以老师你才会觉得他顽劣。其实谁真心对他好，他是知道的，只是嘴巴上不说而已。”杨瑞棠把空杯子接过，又说
“我觉得那张海报拍得不错。”杨瑞棠嘴角含笑，老实说，当时看见这副巨型海报，她真还有点惊艳的感觉呢。虽然知道用在男人身上不太妥当，不过她承认，海报上的于学竞，确实拥有当模特儿的卓越条件，除了他那坏脾气。
“是啊，这孩子长大以后，变得很帅了。”杨瑞棠有些惊讶的看着江川彻带着微笑的脸。似乎，老师对她刚才赞赏于学竞的那番话，有些的，自豪。
也对。杨瑞棠甩甩头，自嘲的笑了一声，伸手要去拉开窗帘。听学长说阿竞那家伙五岁的时候就跟了老师，老师等于是阿竞的半个监护人，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应该－－
杨瑞棠举起的手兀地停在半空。
五岁？那时候她不就七岁吗？那时候。。那时候，那时候被她揍得脸青鼻肿的小男孩！
杨瑞棠飞快的回过身来，盯着江川彻。
刚才老师说什么？是不是‘你就会帮他说好话，从小到大都一样’？是这样吗？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了？他们小时候，真的见过面吗？还是，是另外一个男孩不是他？
可是，明明就觉得，他那透露着倔强不服输的眼睛，还有那偶尔会出卖他脆弱的嘴角，是那么的。。。熟悉？打那天在道场，他跟她正眼相对的时候就那么觉得。
杨瑞棠现在只觉得地板好像倾斜了45度，让她都快无法站稳了。不会吧？她和那家伙的孽缘，竟然开始得那么早？！
“老师。”
“我和阿竞，一早就认识了的，对吗？”好紧张哦！最好不要是。她还记得那天是她离开这南部的城市到中部去的前一天，刚刚福利部的人来把弟弟接走，她第二天也要到中部的孤儿院去。在道场里几乎忍不住要号啕大哭的时候，老师拉开和式门，要她和新的学徒打个招呼。
嗯，那是一个很糟糕的招呼。因为他竟然话还没说上一句，就把弟弟给她的项链扯断，塑料珠子散了一地。然后下一秒中，他们两个就在老师和另一个大人的面前开打。
结果，是她这个学姐狼狈胜出。虽然那个扯断她项链的家伙的脸被她揍得五彩缤纷，她的道服也被他拉扯得很飘逸就是了。
江川彻转过头来，端详了她好一阵子，才说
“你终于记起来啦。我以为，你永远都要忘记了呢。”
脸上荡开一抹仿佛来自15年前记忆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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