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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外界對三軍有一個順口溜。「空軍少爺兵；海軍流氓兵；陸軍乞丐兵」。

為什麼空軍是少爺兵？因為空軍是上下班制，像我們這些軍校畢業的常備士官，可選擇通勤；義務役的，下班後在機場裏面也是自由活動，輕鬆得很。

民國六十年初，隊上那位「台中道上的兄弟」所居住的社區大拜拜，下班後大夥兒到他家去作客。到他家前，這位「兄弟」同袍先陪我到一家做吸管的工廠拿工資。

是這樣的。在隊上同袍牽引下，下班後到那家工廠做夜工賺外快，從晚上六點做到隔天早上六點，每晚工資四十元。做了五天，工廠不趕貨就取消夜班了。跑了幾次，工資總是要不到。

大概是滿臉駱腮鬍、大口嚼檳榔的這位同袍嚇壞了老闆娘，把我請到一邊，小聲地說：「我今天真的沒錢，明天一定給你，不要再找他一起來……」無心插柳柳成蔭，第二天，真的把工錢拿到了。

那晚吃拜拜，喝的是「雙鹿五加皮」，用五百㏄的杯子裝，一瓶倒下去杯子還不會滿，每個人都喝了一整杯。

吃過拜拜，主人家帶著大家去「續攤」。我已醉得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又不能違背「大哥」的旨意；到了地點，才知道是「酒家」。

看著門口掛的「未滿二十歲不得入內」的告示牌，大夥兒指著我笑鬧說：「『囝仔仙』才十八歲，不能進去……」

結果，當然還是進去了。果然不愧為「道上的兄弟」，一進去，馬上有許多人來和這位同袍打招呼。最後和經營「歌舞團」的那一桌坐了下來。

這一桌吃的是「燒酒雞」，看他們米酒一瓶一瓶往火鍋裏倒，然後再舀起來一杯一杯地喝。剛喝完那一大杯的「雙鹿五加皮」，再聞到這個酒味，已讓我的胃有點翻攪；偏偏，那些人開始一個一個起來敬酒了。

「我真的喝不下了。」快敬到我這邊了，我端著酒杯輕輕地說。

坐在我左邊的一位同袍碰了我一下：「這些都是黑社會的兄弟，不喝他們會認為不給面子，會翻臉的。」

我苦著臉說：「可是，我真的喝不下……」

話沒說完，已輪到我這邊了。坐在右側的那位「酒家女」一把搶過我的杯子，說：「不要為難小孩子，我替他喝。」

直到散席，只要是敬我的酒，她全擋下了不說，還為我沖了一杯茶。

那是我第一次上酒家，也是唯一的一次。往後，只要聽到有人談論「酒家女」的是非，我都只會笑笑。至少，我知道那個圈圈也有善良的一面。

2007.1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