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月橋畔 觀月橋畔，是一個休憩的好所在。 希望能讓您忙碌的生活中，有一個調適緩衝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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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週末的黃昏，匆忙吃過簡單的晚餐後，內心升起各種理由，很想傳一通簡訊請假。每個禮拜一次的志工勤務，是我喜愛的文學領域，為何身體經過年初的一場手術後，削減了原有的熱情？

 

推窗仰視，向晚的雲灰且低，天空正颳著陣陣涼風，臨時擦過島嶼的颱風催快了秋的腳步，蕭索的秋色已然到來。

 

好友的關心又環繞耳際：「去吧，去走走，別悶出病來……」

 

提起肩包走下樓，走進車水馬龍的街頭，走過香氣醺然的小吃店，看到雙手忙碌的店家、埋頭大快朵頤的食客、裝滿塑膠餐具的大垃圾桶……鬱卒的心情漸漸開朗起來……

 

父親，您離開人間已超過二十個年頭，這期間，島嶼的本土文學蓬勃發展，多種文化硬體與軟體相繼成立。此刻我正要前往文學博物館執勤，這所文學殿堂詳細紀錄著您那年代的文學足跡。

 

年輕時，您適時趕上台灣新文學運動的早班列車，以殖民者的語言寫出三百多首日文現代詩；停筆二十多年後的一九六0末期，您重新歸隊，改以較為生疏的漢字耕耘；從此筆耕不輟，直到病魔無預警地降臨。

 

您的文學生命並未因肉體的凋零而終止，我有幸代您參與了多場相關的活動，讓我有機會了解本島文學的源由與發展，逐漸認同您在台灣新文學所扮演的角色。

 

父親，往昔每當家族聚餐告一段落後，您總是一個人到市區的書局裡，買回幾本書，然後安然埋首於文字的世界裡。自稱是噬字蟲的您，除了居家，搭乘客運車時，也一樣書不離手；那時我總看到你一慣的嚴容上散發不一樣的慈祥與光輝。

 

這所文學館位在我們故居僅半小時車程的府城裡。每當我置身其中，常情不自禁想起您，想像您靜坐在閱讀室的某角落，從早上開館時分開始，閱讀一本又一本的書冊；有時凝視著昔日文友的相片，緬懷過去舞文弄墨的珍貴時光……在日落時帶著平靜又滿意的神情搭上返家的汽車，手裡還握著一本書。

 

您不苟言笑的外表，無形中豎起一道難以親近的圍牆。然而那年，您竟為我突逢的遭遇挺身，一反「忍耐」教條的迷思，灑下嚴父柔情淚，不顧一切將我拉出痛苦的深淵，辛苦獲得屬於一己的天空與尊嚴。

 

我在新模式生活中單打獨鬥，跌跌撞撞，深刻體悟到富在深山有人訪，貧在鬧市無人問。我天生多愁善感，卻也天生喜愛文學，這都遺傳自您。多少個寂寞穿心的日子，我試著將情緒訴諸文字，幸運地找到心靈的出口。

 

如今因著您的啟蒙，我留連於文學花朵盛開的園地裡，方才後知後覺地體會到您深刻的愛；那些我曾經不以為然的種種，竟然成了我今日的救贖。

 

今夜，很高興再次踏上文學的歷史廊道，我感覺到您與我同在，曾經存在我們之間的那堵牆不見了，這是多麼美好欣慰的感覺。

 

謝謝您，父親！

 

＜秋 愁＞

 

清清的秋風一颳

興奮著的我心臟就完全鬆弛的

弦絲一般無力

扣它 拉它都不會響出好聲音

即使倒立 翻觔斗

我的心是空空地鳴響的枯木的聲音

 

（先父林芳年『林精鏐』發表於日治時期的詩作，由葉笛譯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