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告訴自己不要哭,在為您扶棺送行的那一刻,我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 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2001年12月1日,跟著陳美羿老師來到樂生療養院,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桂花香;那高聳夾道的椰子樹,像微微展開歡迎的雙手,讓我的心想飛……
隔四天後,我一個人獨自上山採訪美羿老師發派給我的受訪人物;無奈長年居住於樂生的一家三口院友,卻表明不願受訪而拒絕了我。
撥了通電話跟老師回報任務失敗,我要回家了。美羿老師要我立刻回頭到福壽舍找您,請您帶我到朝陽舍找孫金聲爺爺。
來到福壽舍,推開了紗門,望著坐在窗桌前,手握放大鏡正在看著報紙的老人背影,輕輕地走到您身旁:「爺爺您好,我要找金義楨會長。」
您拿起了拐杖,撐起身子站了起來,從頭到腳看了我一眼說:「我就是妳要找的金義楨。」我張大眼睛,被您的嚴肅嚇呆了。
表明了來意後,您沒有多說什麼就拄著拐杖帶我來到朝陽舍,指著半臥斜靠綿被,耳朵重聽的九十三歲老人說:「他就是妳要撰寫的人物『孫桑』。」我被這情景震撼而再一次嚇住了。
您看出我的驚嚇不安,轉過身來安撫我說:「老人老化,每一秒鐘都不一樣,身體僵化或呼吸困難而發生變異,不要太驚訝!」
採訪期間,孫爺爺的身體出現了多次的危急,也常常被他不小心而吐了一身;放下手邊的紙、筆與錄音機,抓起了水桶讓孫爺爺吐是常上演的狀況。
隔年的5月4日,孫金聲爺爺捨報往生,我第一次看見了生命在我面前消逝,也是第一次陪伴助念、入殮扶棺到太平間。
您問我:「妳聽到了一個完整故事,也看到了痲瘋病人幾十年來累積無奈苦悶的心靈感受後,故事結束了,是否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我搖搖頭說:「我會再來。」
◎ 不一樣的大體老師
2002年10月9日,您跌倒摔斷了腿,在大林醫院開刀住院回來後,聽見蔡玉治阿嬤人不舒服,您還坐著輪椅去向她加油打氣。
您用台語安慰玉治阿嬤:「我行動不方便,妳眼睛看不到,我們絕不能說『我足歹命,我足可憐,希望卡緊死』。苦難無奈的時候,就背妳最熟悉的《無量壽經》,每個文句,每一個字,都須用心去思考,妳的痛苦就能減輕了。」
吳嬌奶奶對您說:「我想快快死,卻死不了,因為活得很無奈很痛苦啊!」您告訴她,一個人要活,不是自己可以主宰的;一個人要死,也不是講我要死,就會死。
您安撫她說:「我知道妳一身到處都是痛,想自己站起來走動卻不方便;妳講究衛生,想要乾淨卻是身不由己,在無奈的情況下只有孤獨。」
您教吳嬌奶奶念「阿彌陀佛」,您告訴她念佛可以清淨無私,沒有怨恨和煩惱,內心就會清淨快樂過一生。
您還對周遭的院友鼓勵說:「我們面對業力不要有埋怨,更要用寬諒和樂的心來代替埋怨。」
隔年中風的您,沒有被病痛打敗。這天您來到林口長耕醫院做復健,看到了一位年輕男孩因車禍骨折,在母親的力勸下,卻仍是放棄復健。
一旁的您停下了手拉器,撇過頭對那位男孩說:「年輕人啊,我行動不方便,手腳不方便,八十二歲了,我都不放棄寶貴的生命。不要妄自菲薄看輕自己,認為自己是無用的人;你今日不復健,日後要付出更多的代價,花更多時間與心力來回復,重要的是你還傷了母親的心。」
男孩的媽媽感激的對您頻頻道謝。
您總是告訴我,痲瘋病人給筆耕的是心靈的感受。就像屍體本是恐佈的,經過慈濟的大愛轉化,一個恐怖的屍體卻變成一個讓人尊敬的大體老師。
痲瘋病人是眾人害怕討厭的,因為有精神層面體會給我們,相反地產生了一種親切、感受與尊敬。
你們不是慈濟大學解剖的人;而筆耕的採訪者比他們還深入裏面去解剖。這裏不是慈濟大學的大體解剖室;但痲瘋病人就是一個另類的大體老師,要把這個大體老師的真實情況讓社會知道。
您總是教導我,來採訪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只要盡心盡力來做;工作的重點不是來寫文章,是要寫出樂生的層面問題。
您說,周邊的院友都是活的資料,要點出問題的正面,不要有太多情緒;寫的東西要有歷史、有內容,因為目前這些人都是文字資料的見證人。
爺爺,謝謝您不曾嫌棄我笨,總是耐心的教導我,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大體老師。
◎ 最甜蜜的五十四天親人相伴
1987年,您託人回大陸打聽家人的消息,很幸運地與親人聯絡上了。您的大姊習慣暱稱您的小名--順順。得知七十九歲的大姊得了肝癌,卻不敢回家看她最後一面。您說不願意讓疼愛您的姊姊知道害了這不名譽的病而痛苦離開人世;您只能在樂生遙祭念佛回向給她,孤獨忍受痛失親人的無盡悲傷。
1993年,您踏上了與弟弟妹妹分離五十年之久的返鄉路,這是您來台後第一次回家。跳過五十多年的空白,而今看到的家,竟然還停留在古老的印象。您帶了一點點美金與金飾想給家人表達心意;親人卻告訴您:「我們不要錢,只要您!」這年,您與家人只相聚四天就回台灣。
2000年,您的弟弟金義樑第一次來到臺灣;第一次走進樂生院,這個您被禁錮幾十年的地方;第一次陪同您一起吃睡在福壽舍。弟弟一邊幫忙您整理文件,還編排了您長年收藏的許多書籍、月刊而條列出成目錄。您思鄉煎熬的心弟弟都看在眼裡。
弟弟與弟媳婦希望能照顧您,您再一次的婉拒:「我已習慣在這邊,在這裡有很多朋友,我在這裏不會有問題的。」您與弟弟最長的相伴是這一年的三十六天。
2003年,您的弟弟與姪兒金憲揚,聽到您摔斷腿又中風的消息來台探視;兄弟彼此間的思念,猶如細絲相連,你們把握相聚的時光傾聽彼此的一切。雖然只有短短十天,卻是讓您那麼的珍惜。
2007年,在王清汗與李美華的策劃下,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陪您回家做慈濟。您說,以前痲瘋病人不可能出現在大陸城市的公共場所。
飛機抵達江蘇無錫機場,我的心跟著激動萬分。第一次來到您的家鄉,看見了您的弟弟及弟媳率領著兒子金憲揚、女兒金鈺芬、二妹金南及抱病從貴州來的外甥女李際群六人前來接機。
剛動完手術兩天的李際群,從貴州飛越一千六百公里抵達上海再轉無錫機場,她激動的淚水滾滾而落:「今天是我四十七年來第一次看到大舅,媽媽說大舅很偉大,我親眼看到大舅的堅強,他努力恢復體能,只為回來家鄉。」金鈺芬低頭掩泣,緊緊捱著您,淚水一直掉……
您的家人有多麼在乎您,他們是那麼那麼珍惜與您相聚的每分每秒,這樣的甜蜜時光卻只有四天的相伴。
身在異鄉,您雖思念親人,卻將所有的力氣都奉獻在台灣樂生療養院的棲蓮精舍與蓮友們;以及心心念念都在說慈濟做慈濟。
就像這次返鄉,您仍在做慈濟。您感恩證嚴法師開創了慈濟世界,讓您有機會以作一個「人」的尊嚴,返鄉在蘇州靜思書軒;昆山、上海、廣州、深圳及東莞會所說慈濟。您用堅韌的生命力,要大家永不放棄笑看人生。那幾天您散發的笑容充滿希望,感動了好多人。
是想念?是矛盾?是心痛?您與蓮友們相守相伴超過兩萬多天,卻只給了家人相聚、道別、分離、等待的五十四天回憶。而這五十四天是您這輩子愛到感覺疼,瞬化為最甜蜜、最快樂、最開心的日子。
◎ 即使在病榻中,還是在說慈濟做慈濟
曾經,您因感冒發燒,白血球升高,引起腳踝的發炎而住進了新店慈院。半夜裡神經抽痛到身體扭軀在床上翻滾,您痛到喊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要到護理站找醫護人員卻被您阻止,您忍痛對我說:「請讓大夜班的護理人員休息,不要吵他們。」
我沒聽您勸,還是請來護理人員幫您查看。您忍著劇痛,反而安撫著護士們多體諒啟用剛滿一個月的新醫院,在軟體、硬體與人手都還不足的情況下,多幫忙上人承擔守護生命的磐石。護士笑笑點頭答應請您放心。
2008年,您因發燒肚子絞痛而併發出其它症狀,導致血壓直直落到五十六,送進了加護病房,還被醫師開出了病危通知。您虛弱的說:「時間來不及了,帶我回家。」林葉師姑難過的哭著趕回樂生準備後事。
林葉通知了師兄師姊們前來福壽舍協助,大家很快地清理了您的房間,搬走了書桌;移去了家具櫃子;打包了書籍、紙張、卷宗,還燒掉了以為不重要的紙張與資料。
在大家準備就緒,沒想到您的身體在醫療團隊的努力搶救下,一點一點地恢復了健康,也回到了樂生。
大家兵慌馬亂的趕緊搬回桌子、書櫃、拆箱、歸位努力恢復原貌。推著坐在輪椅上的您進了家門時,您望了望四周後說:「燒了?全都燒了?你們乾脆把我也一起燒了算了!」
您寶貝收藏多年的雜誌、書籍、報刊、剪報等的每一個字,都認為要敬謝而不能蹧蹋;您喜歡閱讀、喜歡剪報與蓮友們分享外面世界的點滴故事。
2010年,原本中風的右腿因跌倒而住進了慈院。醫師藉由骨頭銀行幫您開刀換了新的骨頭,沒想到原本中風的右半部腿卻慢慢有了知覺與反應。您感恩器官捐贈者讓您的生命價值可以延續充份發揮良能。
這十年來,陪同您進進出出住進新店慈院,前後與泰籍看護阿翁、印尼看護安妮及您視為親孫女般的張欣慈陪伴您。住院期間您還不斷地對前來探訪的師兄、師姊隨緣應機說法,即使在病榻中,還是在說慈濟做慈濟。
您總是教導大家不要執著我今天做了多少好事;做慈濟不要被有限的時空所伴,要把「我」放下,放掉我的執著,知道上人的一切法,才能行一切善。
◎ 我看見了東方琉璃如來的光……在樂生
那年,呂秀英師姊送來了四十張的票,邀約樂生的老菩薩們去看音樂手語劇。您感恩地說:「我們不能平白的接受這天上掉下來的四十個位子,更不能用等待的心來吃人家的慈悲,『慈濟人做慈濟事,我們不能不清楚。』」
您告訴院友們,演員需要的是觀眾的迴響,希望院友自己來付出,珍惜把握善的福田與機緣。
於是院友們合力隨喜捐助,其餘的四分之一,您個人自掏腰包填滿了十二萬元。來自樂生老菩薩省吃儉用的錢,彷彿也象徵著藥師如來佛的十二大願,讓呂秀英感動的眼眶濕潤,雙手合十頻頻地感恩再感恩。
戲散場後,您堅持自己負擔請院友到春天素食用餐,您說:「做慈濟不要什麼錢都向慈濟拿,我自己出錢是給病友的一種信心與打氣,因為我看見了他們『勇敢的走出去,與正常的人一同夾菜吃飯』……」
那一年,院友周四郎抱著葉素麟阿嬤下床坐在電動車上,冒著風雨從新大樓到舊院區的福壽舍。
素麟阿嬤拿出了兩張支票,一張十萬元要捐給慈濟;一張十萬元捐棲蓮精舍。您全程用著台語對阿嬤說:「妳讓我打算,現在這二十萬元,我們交給慈濟,因為印尼地震,死了六、七千人……佛堂暫時不缺錢,我知道妳的苦心,我們能夠關心社會,這是好事。」
又說:「我們是沒福氣的人,現在有這個機會,我們用一些力氣,拜託證嚴法師替我們去做幫助社會的工作,救助印尼地震下的苦難人。」
我看見了爺爺您六十三年來,為佛教為院友,引領大家走向善的菩薩道,我看見了您像東方琉璃如來的光……在樂生。
◎ 同病相憐、相互扶持一甲子
那一天,看護安妮熟稔的操作電動代步車,載著您往山上走;來到「愛樂園」,這裡是捷運開挖後遷移重建的納骨塔。您看了周圍的環境,再眺望山下正在趕工的捷運機廠與新大樓院區;看到了剛完工不久連接新大樓與舊院區的「樂生橋」;還看看高達十幾層樓的擋土牆。我們沒有多做停留,靜靜的下山。
和安妮推著您到新院區看看老人家,長期幫院友寫輓聯的侯均明爺爺插著鼻胃管,您鼓勵他要多說話、多運動,心要放開多念佛。
看到了您,葉阿粉奶奶竟顧不得沒穿義肢,高興得過來與一群奶奶們圍繞著您問安話家常。
您還跟大家分享,剛才到山上納骨塔看看,感觸很深;您不斷鼓勵大家,不要老關在房內看電視吹冷氣,要多出來走動走動。有空到舊院區走走,吸吸大樹的芬多精;有空到佛堂來上早課或晚課;有空多出來曬太陽吹吹風;或者也可上山到「愛樂園」看看。能動要多動,才不會退化失智。您還跟大家說,雖然中風,您依舊每天固定做復健。
老人家們點點頭:「金阿伯,我們會聽您的話,多運動。」
回到舊院區,您要我看樂生橋,感慨地說,橋的兩頭,住著新、舊院區的老朋友,許多人都退化不認得人了,所以您才要鼓勵大家多說話、多運動、多念佛。
◎ 因為心痛,所以捨不得放下
您在九十一年十月九日跌倒摔斷腿;隔年又中風;跌倒之前您還能拄著拐杖到院區關懷蓮友,並與他們閒話家常。
斷了腿又中風後,您每天只能無奈的望著天花板過日子。您像一個被社會遺棄的老人家,孤單、苦悶、無助的躺在床上,不能去做好多您想做的事。
您心裡的難受我都看在眼裡,卻也是那麼的孤單無助。我心裡最底層的話找不到人說,只能跪在佛堂請求菩薩,給您一個可靠的雙手,可以牽著您,圓老人家的願。不論您多麼的堅強,您真的需要有雙溫暖的手,陪您去做想做的事。
您為痲瘋病寫下了歷史,在這裡住了超過半世紀的悲慘歲月,不像其他的院友能行動自如的到外頭走走看看。
我不希望當有一天,您失去了聽覺、視覺、聲音;失去了所有,才來後悔沒能帶您去看看樂生外面的世界。
因為許明捷與彭仲達、徐美蘭的先後出現,我像在大海浮浮沉沉般看到了希望。許師兄與彭師兄夫婦的真心相助、相挺,終於圓了您一樁樁的心願。每到一個地方,對您而言都是第一次到訪。
坦白說,每一次要帶您到外頭走走看看,內心的壓力都好大,因為不允許我們有任何的狀況出現。戰戰兢兢,是我們要帶您出門時的最高法則。
我們也明白,每次的出門,回來後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雜音。任憑再多的聲音出現,只要想到您說的「我又了了一個心願」,看到您圓夢後的笑容,再多的委屈我們都願意去承受。
在樂生,心痛的送走了許多疼我的老人家;如今又送走真心疼愛我的您;傷慟之中,讓我感到安慰的是,我們及時把握住了您還能出門的時間,圓了您許多看似不可能的願。
◎ 給爺爺的話
5月14日,與印尼看護欣蒂陪同您一起到慈院看疼痛的腿與腰,您對我說:「有時間嗎?」我說:「我們在書軒喝杯茶聊聊,好不好?」
那天我們聊好多好多……,您細說著四十年前第一次入院來樂生的點點滴滴;還提到當您操著江蘇口音與台灣院友聊天時,只能雞同鴉講、鴨子聽雷,您還笑笑用標準的台語對我說:「聽嘸啦!」
這就是為什麼您會對遠離家鄉來台看護的阿翁、安妮及現在的欣帝這麼的照顧疼愛。特別是今年才來的欣蒂,因為語言不通,大家只能比手劃腳的與她溝通;我們曾建議,您是否可以請仲介替換一位能聽懂本國語言者,卻被您拒絕。
您說欣蒂來自很辛苦的島嶼,她需要工作賺錢,您會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教她。床前牆上掛的日曆就是最好的教材。欣蒂開心的指著「中華民國」唸了出來……我笑著對您:「爺爺,您辦到了!」您笑著回說:「對啊!」
您說棲蓮精舍是台灣痲瘋病人親手打造的佛堂,是念佛的淨土,您希望大家有空就上山來佛堂念佛靜修。您一輩子守著佛堂,像菩薩一樣,完全無我的精神在奉獻自己,沒有想到個人的生命安危及本身的榮辱得失,只是一心一意為了讓社會大眾了解痲瘋病是不會傳染的,更希望將來痲瘋病能夠在這個社會上消失。
6月12日來到福壽舍,我們聊著聊著,您突然對我說:「我等不到即將來台的弟弟了,等不到了……」隔天,您的身體就急轉而降,您自動停藥也交待不做任何急救與氣切、更不要住院治療。
我的領悟力差,不懂佛學,也沒有佛學基礎,更沒有宿世的善根,您卻願意以身說法來教我。我不是慈濟委員,也不懂慈濟規矩,因為您,我去了好多慈濟的靜思堂,也讓我跟在一旁聽您細說慈濟。
我喜歡親近您,真的喜歡親近您,捨不得您走,卻又要心痛的祝福您一路好走;我常告訴您,您是我的親人,是我的爺爺,如果下輩子,我們還能相遇,請您一定要記得我,讓我再跟在您身旁學習。
佛聲像浪聲,一浪接一浪湧向樂生,您灑脫地盡自己本分,用功老實念佛。您放下了,您真的放下了,您已功德圓滿被阿彌陀佛接引往生到蓮池海會了;您一直保持著笑容走完自己的人生;爺爺,您功德圓滿了……
在機場為您送行,看著金憲揚捧著您的骨灰進入海關,在揮手道別的那一刻,我知道,將與您永別了;但,永別的只是您有形的軀殼,您那慈藹的音容,會永遠留在我心中。
永遠……
2012.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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