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迷人的地方就在它的不確定性
世界,奇妙的地方就在它的多樣性
人生,難得的地方就在它的獨特性
旅行,沒有標準答案
世界,沒有標準答案
人生,也沒有標準答案
黃勤文
「妳是搭這部車嗎?」看到曉文背著香香的骨灰上車,我再確認問她,因為她爸爸告訴我,是她的堂妹和二姑姑搭我的車。
「是爸爸臨時要我改搭您的車。」曉文說。
霎時,一個感覺浮了上來--莫非,是香香的善解人意?因為,原本八月五日我要從台南載香香的骨灰北上的,因改變送回方式而沒載送;是香香要讓我圓載她的願,而在這最後一程讓她爸爸臨時要曉文來搭我的車嗎?
小名香香的黃勤文,二月十八日登山不幸墜谷遇難;二月二十七日在台南殯儀館舉辦備極哀榮的告別式,從總統府到各機關首長、大專院校學生代表,有好幾百人來參加。
家祭時,曉文在給香香的祭文中,含淚用英文唸了一段感人的歌詞:時間無法把我們分開,因為我們是姊妹,來自相同的根……
因為香香的父母決定讓愛山、愛海的香香在法鼓山生命園區植存,所以當天火化後,骨灰就暫厝台南,待法鼓山排定植存日期後再北上。
香香的爸爸黃金乙,是我的鄰居,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更有一層我不知緣由的輩份。黃金乙小我一輩,所以香香都稱呼我叔公。
那天,從香香的叔叔,也是台南皮膚科名醫的黃三奇口中得知,香香排定八月六日植存,我就已經決定要北上送香香最後一程。
那天,我也問黃三奇:「你要上去嗎?」
「那天我得看診,不上去。」
「要不要我去幫你看診,你就可以去了;反正我的皮膚病你也看不好,像這樣隨便看看的,我來就可以了。」
「你的皮膚病是復發,要是會斷根我還能賺什麼?還是你去拍照,我留下來看診,我們各自發揮專業。」黃三奇笑著說。
半年過去了,香香將長眠法鼓山生命園區的日子到了。之所以會等這麼久,是因為社會對人生最後歸處觀念的轉變,選擇無礙放下,將骨灰回歸大地的人愈來愈多;而法鼓山生命園區一天只排兩場植存儀式,所以排隊的時間就拉長了。
六號上午九點半左右,人員到齊了,車隊往法鼓山出發。問了一下曉文,爸爸和媽媽調適得如何。曉文說,爸爸已慢慢會說笑了,但每次觸及香香的話題,還是免不了會傷感。是啊,天下父母心,孩子是心頭肉,香香才走半年,父母心哪可能這麼快平復!
原本擔心梅花颱風外圍環流會帶來豪雨,但天氣卻出奇的好。曉文說,爸爸決定風雨無阻時,她跟小姑姑說很怕下大雨。小姑姑說:「那就打電話給二姑姑,請她不要來亂。」
聽到這,坐在後座的二姑姑笑了,因為她的名字就叫做「黃梅花」。
法鼓山到了,在山門聽完導覽志工的初步講解後,礙於骨灰不能上道場的規則,曉文和一位朋友留在山門,其餘人員則在志工引導下上山參訪法鼓山道場。
用過了午齋,正和金乙聊天時,志工過來說:「留在山門那女孩子情緒不穩定,在那邊哭,我們要她上來,她說要在那邊陪妹妹……」
我跟金乙說:「我知道地點,我下去陪她。」
順著小徑下山,坐在山門陰影下的曉文,眼尖看到我,遠遠就跟我揮手。下到山門,她朋友正在吃冰。看她有說有笑,我狐疑問道:「不是說妳在這邊哭嗎?」
「不是啦!」曉文說:「是想到不能帶妹妹上去,覺得很委屈,很難過,眼淚就掉下來。守衛看到了很緊張,對我態度超好,還拿冰給我吃……」
噢!原來如此,應是守衛看曉文掉淚,緊張地通知志工吧!我對曉文說:「妳要不要再哭一次給守衛看,叔公沒吃到冰……」
帶他們到知客房區外面坐,經過漫長等待,一群人終於下到這邊來了,看看時間,下午一點三十五分。
在知客室聽完簡報,兩點二十分離開回到山門,曉文取出寄放在守衛室的骨灰,在志工的帶領下,一行人腳步輕緩往生命園區出發。
行進於蜿蜒的山間小徑,戴著墨鏡的金乙和瑪莉,肅穆的神情透露著哀戚,因為,這是他們陪小女兒的最後一段路了。捧著香香的骨灰,淚水在曉文眼眶中打轉;最疼愛香香的小姑姑,一路雙手合十為姪女送行。整個隊伍是那麼的安靜,沒有交談聲;有的,是對香香的祝福……
生命園區到了,在植存前,曉文捧著香香的骨灰跪了下來,代妹妹拜別父母,並感謝父母的養育之恩;淚水,不停地從瑪莉的臉頰滑落……
分成五個小包的骨灰,三人一組依序放入事先挖好的五個小洞中植存。第一包是由金乙放入,瑪莉獻花,曉文覆土。
第二組進行時,園區志工問我,其中兩位是香香的什麼人,因為一直看到她們在哭。我說,一位是很疼香香的小姑姑,一位是和香香感情很好的堂妹。
整個儀式於兩點五十分完成,全體人員面對園區默祝香香靈安後,離開生命園區。
下山途中,走在金乙旁邊,看他輕拭著眼角,我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說:「祝福她吧!」
回到山門的停車場,看著瑪莉,拍拍她的背,我說:「我不會叫妳完全放下,但還是要盡量縮短傷慟期。」
淚眼中擠出笑容的瑪莉點了點頭……
望向生命園區的山巔,看著一一驅車離開的送行親友,感觸滿深。緣生,緣滅……誠如香香所說,人生,真的沒有答案……
2011.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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