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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網，目眶紅，破甲這大孔……」

 

聽著這首膾炙人口的台灣民謠「補破網」，一字一字從金義楨爺爺口中艱難地唱出，那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字悸動著我的心靈，淚水悄悄滑落我的雙頰。

 

今天是拍攝金爺爺和林葉師姑「看照片說故事」的最後一天，企畫拍攝的潘淑菁說：「『補破網』是爺爺最愛的一首歌，我要想辦法讓他來唱。」

 

到了樂生療養院的「福壽舍」，已在那邊等候的林葉說，金爺爺為了佛堂和捷運的事，心裏很鬱悶，可能沒心情唱歌。

 

潘淑菁信心滿滿地說：「沒關係，我來想辦法逗爺爺開心。」

 

「爺爺，我們這幾天已經把照片的故事拍完了，今天您就看看還需要補充什麼，好不好？」搖著金爺爺的手，潘淑菁撒起嬌來。

 

看著潘淑菁，金爺爺悶不作聲，看得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爺爺，師姑說，您以前很會唱京劇，唱一段給我們聽好不好？」

 

「忘了！不會唱了。」

 

「爺爺，您唱嘛，我要聽您唱歌嘛！」

 

似乎抝不過視同孫女般的潘淑菁，金爺爺說：「我唱一首佛光山的「西方」。」

 

「苦海中一片茫茫，人生像一葉小舟，漂泊在海中央……」

 

唱完「西方」後，潘淑菁握著爺爺的手說：「您最喜歡『補破網』這首歌，您唱一遍好不好？」

 

「忘了，記不完整。」

 

「沒關係，忘了我們幫您想。」

 

頓了一下，金爺爺一字一字，努力地唱出：「看著網，目眶紅，破甲這大孔……」

 

爺爺真的忘了，林葉馬上接續：「想要補，無半項……」林葉也忘詞了。

 

潘淑菁又接續：「啥人知阮苦痛……」她也忘詞了；握著錄影機，已被這情景感動得雙眼微潤的我趕快提詞：「今日若將這來放……」林葉續唱兩句後又忘詞了。

 

望著我招了招手，林葉說：「師兄，一起來唱，我們一起唱完這首歌。」

 

就這樣，在福壽舍的走廊上，四個人一起唱起了「補破網」。

 

握著金爺爺的手，望著那歷盡滄桑的臉龐，是那麼吃力地唱著，唱不到兩句，我哽咽了，淚水已滑落我的雙頰；一首歌沒唱完，四個人全忘詞了！

 

我怎麼可能會忘詞，這是我很熟悉的一首歌，我怎麼會忘詞，但我真的忘了！因為，我看到爺爺的淚水；看到林葉頭轉向一邊；看到潘淑菁在輕拭眼角……

 

再確認歌詞後，四個人又重新唱起，唱了一半，我又唱不下去了，含著滿眶淚水，站了起來，走回三腳架操控錄影機。

 

終於把這首歌唱完了，我知道林葉又唱錯詞，但，那已不重要了；四雙淚眼相望，空氣好像凝結在那邊。

 

是金爺爺打破了沉默了：「我在台灣『補破網』五十幾年，已記不清楚補多少了，可是我感覺五十幾年來都是在『補破網』……」

 

金爺爺說，發生在社會的痲瘋病，還有其他看到、聽到的，好像我們台灣的命運，不應該永遠在「補破網」。

 

爺爺說，慈濟是這個破網上面的一個希望，因為慈濟人，不是蹲在那邊流眼淚，而是挺胸、直腰、抬頭做志工，做環保，可以補這些漏洞。

 

雖然來到台灣學會「望春風」這首歌，但他從來不唱，他喜歡唱「補破網」。

 

「台灣這個破網，在這個時代已沒有一處完整，東邊破洞剛補好，西邊又破了；西邊補好，東邊又來了，要怎麼補？」

 

金爺爺語重心長地說：「上人勞碌奔波，腦筋裏想的是，昨日的破洞還沒補好，不只是九二一，還有很多的問題還沒解決；因為台灣還隱藏了很多九二一，不曉得哪個時間會爆發……」

 

只要談到慈濟，金爺爺總有說不完的話要叮嚀；爺爺很希望我們這次所做的資料整理好後呈給上人，因為，只有上人會把別人眼中是垃圾的資料當成是寶。

 

緊握著爺爺的手，我說：「爺爺，上人沒聽過您唱歌，我會先把您唱的『補破網』剪接好呈給上人看。」

 

趕好「補破網」的片段，在華燈初上時分，再度來到樂生，把完成的部份讓金爺爺確認。看著播放的片子，大家的眼淚又掉了下來。看完片子，為了佛堂和捷運的事，鬱悶了一天的金爺爺，總算在淚眼中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握著爺爺的手，我說：「爺爺，我把這個片子做成光碟後就寄回精舍，上人看到您唱歌一定會很高興的。」

 

看著我，金爺爺說：「慈濟的人文真善美，要好好的去做。」

 

看著老人家充滿期勉的眼神，點點頭，我回答：「我會的，請爺爺放心。」

 

步出「福壽舍」，迴龍的夜空飄著微雨。望著一旁的「棲蓮精舍」，想著這些歷盡滄桑，已風燭殘年的老人家，還無法好好安度餘年，突然間，我的心也鬱悶起來了。

 

2006.0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