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女座,A型,是我現今的枕邊人,也就是我唯一的老情人──老公的基本資料。通常,我只消清清喉嚨說出這五個字,還不包括半點關於他長相或者家世背景,就已經足夠吸引我身邊姐妹們的注意力,她們全都會靠過來問我:「怎麼樣?滋味如何?」不知道是真的對此型的男性特別感興趣,還是當真羨慕我的能耐。
我真的不知道那些星座書上是怎麼寫的,也不知道一般人對於A型處女座的偏見到底如何,不過,如果光看表面,牡羊座O型的我確實是比他還要強勢得多,外人總以為,我這個太座必是呼風喚雨,為所欲為了。但事實上,人說「一物剋一物」,經過這些年來妥協再妥協,我早已認命,不得不承認真的是碰到剋星了。
首先,他一點時間概念也沒有,相對於我,他只能算是隻烏龜,不過,我這隻狡兔也要敗給他。上大學的時候,他住在學校旁邊,每次都要等聽到鐘聲才動身前往教室;喜帖上如果印六時三十分入席,他一定會七點半以後才趕到;搭國際線的飛機,曾經在起飛前十分鐘才CHECK IN,嚇得我一身冷汗。可想而知,不管是約在那裡,一定是我等他,他永遠不站衛兵,他出現的台詞永遠是:「哎喲!怎麼這麼晚了?」偏偏我是個急驚風,常常氣得冒煙。不過,好處是如果你不小心遲到了,他永遠都會表現百分百的尖頭鰻姿態,笑笑的說:「沒有關係!慢慢來!」
對!你猜對了,他很節儉。追求我的時候,他最常送的花是「菊花」,而且是白菊花,問他代表什麼意思?他會指鹿為馬(這也是他的專長)說:「那不是白菊花,是瑪格麗特!」他也送玫瑰,只不過別人送九十九朵,他只送兩朵,西洋人說九十九朵表示「愛你久久」,而一朵玫瑰表示「妳是我的唯一」那兩朵是什麼意思?他的理由小氣得很浪漫:「我覺得一朵太孤單了。」
他很喜歡訂計劃,但是他說他最不喜歡「有計劃」。就拿旅行這事來說,他的理論是,既然要放鬆,就不能訂一大堆票,然後去「On schedule 」,所以連「訂位」這件事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束縛,最好一切隨興而為。可想而知,隨興的結果是,在我們談戀愛的時候,放假只能到淡水河走走,結婚後買了車,休閑活動改上陽明山晃晃,現在,帶著兩個小孩,星期天就只能到家樂福逛逛順便吃冰淇淋了。
再來,他有潔癖,但是你可能看不出來,因為他已經轉為形而上的潔癖,也就是心理的潔癖。為此,你可能就看不出他的完美主義,但是,相信我,那絕對是百分百的典型。對他來說,如果事情不做到一百分,那麼就是不及格,在他的心裡沒有八十分的灰色地帶。比如說,今天你要整理一個衣櫃,你可能會先分區域進行,慢慢的把整個目標完成,但是我這位天才的老公,他只有一個辦法,就把所有的東西都掏出來,瘋狂的丟在地上,然後再一件一件的折回去。搬家的時候,你可能得花上幾天的時間去一一打包,可是他可就絕了,拿一只箱子全部都倒進去,膠帶一封,輕鬆如意,他說,這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先破壞後建設」。
這樣的個性,如果要他去住一間套房,一定可以打理得有條不紊,連鉛筆都排隊,但如果住到大房子裡可就完全不是這回事,他從此就不會再打掃房間,也不會彎腰去撿掉到地上的掃把,因為對他來說,既然做不到一百分,只得六十分或八十分都是沒有意義的,你也可以說,那趨近於零分。
他在大半的時間裡都溫文儒雅,個性好得像一隻溫馴的貓,但是如果不小心擾他清夢,他就會歇斯底里的抓狂起來。舉個例說,你看過那一個爸爸在半夜裡抓著還沒有滿月的嬰兒,對著已經哭得脹紅的小臉大吼:「你到底想怎麼樣?你爸爸和你媽媽上輩子都欠你的嗎?」你應該可以想像,如果有這樣一個老公,就絕對沒有「用腳泡牛奶」這碼子事。還有一次,小孩發燒了,看完醫生回家洗澡時,才發現原來是出水痘了,不過,因為超過看診時間,只好隔日再去求醫。結果隔天一早,當我慌慌張張找健保手冊的時候,不小心吵醒了他,他居然生氣的對我說:「怎麼還要看醫生啊?感冒和水痘不是一樣都是病毒嗎?」怎麼樣?夠絕嗎?
凡事他總是說得很美,但只限於動動嘴皮子,卻遲遲未見付諸行動。所以,說我是他的「下腳手人」,一點也沒錯。凡家裡大大小小的事,諸如:找房子、找奶媽、找幼稚園、辦手機門號……統統由我一手包辦。但是,我包的只是「打聽」的部份,所有的內容,都得報請這位大老爺核准,而這位老爺如果不是給負面的意見,通常都只會批:「妳認為好就好,妳看著辦吧!」這就表示:已經通過,不過執行成果自行負責。
因為他的口才好,十足的理論家姿態,所以他的意見永遠是對的。如果他認同你的意見也是對的,那是因為你的意見跟他一樣。你說的意見,他常常都存疑,如果你引據別人的觀點,他會說:「基本上,某某人的眼光,我不信任。」好吧!如果你生氣了,和他辯論到底誰的眼光好,他會告訴你:「你看!我選擇了妳,而妳選擇了我,這就可以證明我的眼光比妳好。」這下子,你只能認了,好像跟人吵得正兇,對方卻忽然說:「小姐,我覺得妳的聲音滿好聽的耶。」被蜜糖塞住了嘴,你只好閉嘴,那種百味雜陳的感覺,很像吃蜂王乳,酸甜苦辣都齊湧上來。
我這麼一個急躁又強勢的牡羊,被溫吞斯文的處女給征服了,任我再怎麼解釋也沒有人相信,有這種老公,我真的只能說,我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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