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半坐臥地被安置在急診室走廊的臨時病床上,服過醫生開的藥,全身無力,昏昏沉沉的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很不安穩的做了幾個惡夢。
「你為什麼沒有遵守我們的約定?」朦朧中,我聽到在教室遇到的清秀女孩用責備的語氣說著。
「知不知道你這樣一時衝動的後果有多嚴重?」
我恍恍惚惚的搖搖頭,一句話也沒辦法反駁。
突然,一陣熟悉的腳步聲,讓我的意識清楚了起來。
「他在這裡啦!爸!」一睜開眼,我就看到小未穿著汗衫和短褲站在我的床邊,拉開嗓門朝護理站大喊。
一個活像大猩猩的卷髮胖護士朝小未白了一眼,隨即轉頭繼續跟小未的爸爸說話。
「靠!你們搞什麼鬼啊!」小未在我床邊隨手拉了張四腳凳坐下「半夜三更待在學校幹嘛?」
我一時也不知從何說起。
這時學姊正巧從外面拎著一包東西回來。
「學姐妳沒事吧?」小未見狀急急的從四腳凳上彈起,衝到學姐身邊緊張地察看她的傷勢,心疼得好像傷到的是他自己。
好樣的!這見色忘友的傢伙!
「沒事啦!只是割傷,不必那麼緊張啦!」學姊笑著,乾脆舉起已經包紮好的右手給小未看個清楚。
「小宇還傷得比我重哩!」學姊不顧正低頭端詳她傷勢的小未望向我。
我心虛的別過臉望向護理站。希望小未什麼都沒有看到。
「沒事就好!」小未的爸爸走過來,笑得像彌勒佛。
「陳昭宇家屬嗎?」一個年輕醫師走過來對著吳伯伯說。
「從x光看來,骨頭沒有異常,只是有多處傷口和瘀傷,一會領過藥就可以走了。」年輕醫生用筆唰唰地在紙上孵了一排豆芽般的文字,然後遞給吳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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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日,在小未的堅持下,我原原本本的告訴他事情經過。
「哇靠!你就這樣放過那個小鱉三喔?」小未一屁股坐進沙發裡,遞給我一罐沙士。
「什麼話嘛!」我打開沙士繼續說「萬一他裝暈,想趁我靠近他的時候給我致命的一刀怎麼辦?」
「要是我,我才不管他是真暈假暈咧!」
「幹!誰不好動,敢動萃媛學姊?!媽的!要是給我撞見他,不把這雜種打到滿地找牙我就不姓吳!」小未忿忿地說。
「拜託!就算不為自己想,我總得顧慮到學姊吧!」我大口灌了一口沙士「怎麼說她都是女孩,而且我又不像你一樣經打,當然是趁著暫時的優勢,先逃離現場才是上策吧!」
「不過...」我思索著該如何跟草履蟲一樣原始的小未解釋,事發之前在教室的奇遇。
「不過什麼?」小未沒耐性的問。
「說了你也許不信,可是學姐本來應該在昨天就被那個變態分屍的。」我抬起頭觀察小未的表情。
「媽的!你被打傻了啊?」小未不可置信的望著我。
「我是說真的!」
於是,我認真的向小未解釋,新聞是怎樣在期末考後大肆的報導這件駭人聽聞的案子,包括我後來在教室遇到那個女孩的奇特遭遇。
4
炎熱的炙暑,陽光透過油桐樹,亮晃晃的灑了一地的金黃。
又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週末下午。
那天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平凡無奇的日子。
平凡到我就快相信小未,一切都是我缺乏想像力的大腦短路,加上「他的」萃媛學姊福大命大才會剛好讓我在教室睡昏頭,然後撞見這一幕。
根本就沒有什麼狗屁變態殺人魔,也沒有什麼怪異的女同學。
至少,在我們乏善可陳的高中生活中不可能會有。
球場聚集的人並沒有隨著午後的高溫散盡,反倒在頑劣的艷陽下盡情的揮灑汗水。
小未拖著我步入球場,嘴上叨念著要好好打個過癮,以彌補前些日子裡為考試所犧牲的汗水。
就在我們尚未找到值得痛宰的對象前,遠遠的就見學姊從球場對面快步跑了過來。
「小宇、小未!你們來的剛好,我正愁沒有好搭檔呢!快!我們過去報一隊吧!」學姊恢復了先前的爽朗個性,大聲的吆喝著我們。
「欸!馬上來!」小未丟下我,幾乎跳著往對面球場奔過去。
即便我們三個人的組合有多不搭嘎,不過憑著絕佳的團隊默契,在球場上一點也不負球友封給我們怪物奇兵的稱號。
小未仗著嬌小的個子和敏捷的動作,一個轉身,從敵隊迅速地抄到一球,傳給學姊。
學姊順勢流暢的投出,不巧觸框往上一彈,由我接著抓下一記籃板。
我轉身準備投球當下,忽然失去重心,重重的摔回地面。
「幹嘛!老大!昨晚和妳的小女友太拼命了,沒力氣囉!」敵隊的一個小痞子說完輕蔑的笑著。
「小宇你沒事吧?!」學姐顧不得痞子男的挑釁話語,急忙跑到我身邊。
一陣天旋地轉後,我只感覺到胸口異常的灼熱。
「沒事就別繼續壓著我~很重耶!你!」原來小未正好被我壓在身下,難怪我會毫髮無傷。
「哇靠!你吃什麼東西長大的啊?!差點壓死我!」學姐把我扶到一旁後,小未接著揉著背站起來。
「小未!你受傷了!」學姐突然大叫。
小未右手臂異常的突起,鮮血不停的從傷口冒出。
一陣慌亂後,救護車中進球場旁邊的走道,載走小未和學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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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未住院兩天就跟吳伯伯嚷著怕跟不上進度,硬是要回學校上課。
不過,明眼的人都知道,醉翁之意根本就不在「讀書」。
「怎樣?這次我這個朋友交的值得了吧?」小未邊投飲料邊得意洋洋的問。
「是!值得!大哥你最行!欠你一個人情就是了!」我隨手拉開小未遞給我的易開罐說。
「要怎麼樣你吩咐吧!」我一手遞飲料給小未,一手把拉環遠遠的投進了垃圾筒。
「靠!真冷淡!救你一命,還不哭著用崇拜的眼神說你願意以身相許?」小未說完仰著頭一口氣幹掉了一整瓶的飲料。
「小未!小宇!」學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我們背後冒了出來。
「你的手怎樣?」學姐一身樂隊的制服短裙,拎著一大包樂譜關心地問。
「醫生說是開放性的骨折。」我幫不停傻笑的小未回答。
學姊放下樂譜,挨著我的手臂,一邊端詳右手打了石膏的小未。
這樣的距離近得讓我不得不在意。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她,無論是瞇著眼睛笑的側臉,還是髮上的香氣都...
都有一種我說不上來的吸引力...
「...還好啦!小傷而已!只是很不方便,因為傷到的是右手嘛!」我回過神來,小未正靦腆的抓著頭和學姐說。
他們兩個突然停止對話,有默契的相視而笑。
「陳昭宇!」曉筑躡手躡腳的從我身後,大叫一聲。
看到我真嚇一跳的三人,不約而同大笑。
曉筑的出現,與其說是被嚇,不如說是我正為剛才心靈上小小的出軌感到羞愧。
「昭宇別生氣嘛!陪你去逛書店好不好~」曉筑挽著脹紅臉的我,用她獨有的嬌嫩嗓音哀求,說完順勢把頭埋進我的胸口。
「別...別這樣...給人家看見,多不好意思...」我急急忙忙的推開曉筑。
「沒關係!沒關係!大家這麼熟了!我跟學姐都不會笑,你們不要停啊!別在意我們嘛!」小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准欺負我們家昭宇~」曉筑吐吐舌頭向小未做了個鬼臉。
「昭宇!我們走吧!不要理那個獨臂花癡!」曉筑說完便拉著我朝校門口走去。
「是宇宙癡情男!什麼獨臂花癡啊?」小未不平的拉開嗓子對著漸行漸遠的我們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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