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
「不准違背哦。」那時她是這麼應他的。而他,也不過只是淡淡一笑,裝做渾然不在乎,而眼神卻將她那時的身影烙印在心底,深深地、深深地描繪出她要求他的承諾。
他認為,他會永遠遵守。因為他並不是那種像綱手一樣嗜酒成性的人,也無什麼牽掛的事情吧,人的一生,不過爾爾,哪裡會有需要借酒消愁的事情,那些人不過是為自己找藉口。
自從那日,又經過了很多日子。他依然成日望向那蔚藍天際,自賞著那朵朵浮雲。而她,偶爾出個任務,偶爾上街閒逛。一切如此平淡,沒有任何變動,不,應該是說,甚至沒有任何漣漪起伏。直到,那日他與她一同出任務,僅只他二人。
本來以為,那只是簡單的任務,他們依然輕鬆應對,不料回村時受到突擊,兩人都身負重傷──
× × × ×
當他又睜開雙眼時,猝然發覺自己身在一片白茫之中,沒有半點雜色,而他,正是之中突兀的一個。空氣中夾雜著濃厚的藥水味,直直刺激著他的嗅覺。立時他便明白,這裡是病房。他正躺在白色床單舖著的病床。
他微微坐起。單調的白色,和他腦中的茫然一模一樣,一時之間好像什麼都不存在,就連他自己都不是在這個空間中,而是不斷留連、徘徊在那稱做遺忘的時間夾角。
驀地,素色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一個女人,上身穿著深綠色的短衣,和這間病房色調格格不入。她看見鹿丸坐起身,原本沉重不已的褐色眸子如釋重負般,她輕道:「鹿丸,還好吧?你傷的很重……」
彷彿這麼一道破空而來的雷閃,一語點醒夢中人。他倏地想起,回憶有如斷軌的車廂慢慢續接而上。他出了任務,而且是和手鞠一起……他們平安地完成了任務,但是回來的時候被敵人突襲……
「快走!鹿丸你快走,這裡有我──」
「你絕對不會死在這裡的,絕對。」
「鹿丸……」
被截斷的記憶霎時湧現,腦中都是手鞠對他所說的話,猶記當時她衣衫上血跡斑斑,如瀑的金髮也染上了那一抹妖紅,但是為了保護受重傷的他,她奮死戰鬥。
在眼眸中,烙下意識對她最後的身影,那樣的堅強不屈。他恨,當時他眼前猝然地染的墨黑,看不見後續的她。心中忽然一陣絞痛、揪緊,那樣的滋味十分難受。
他將臉龐埋進手心,腳微屈,抵著他沉重的腦袋。在旁的綱手望著他的動作,眼眸閃過一絲不安,只聞那悶在手心中的臉,傳出一道聲音:「她呢?」
綱手沉默了良久,依然不知如何說出難出之言。而他將頭抬起,顫抖的望著她,再次問道:「手鞠呢。」
似乎都可以望見,他玄色的瞳孔也在顫抖,那種深絕的恐懼。綱手語塞,又過了良久,才道:「被他弟弟帶走了……」
「什、什麼?她、她還好嗎?」猝然,他激動地問著,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他的眼神直直勾著綱手,帶著一絲期望,望著從她口中吐露出手鞠的好消息。
綱手搖搖頭,語音帶著一絲顫抖地道:「不,完全不曉得。只知道,她早已絕了氣息,詳細的死因……等等,他們完全不透露給我們知曉。」
「不可能──」他激動地揭開被單,起身下床捉住了綱手的手,憤道:「不可能的,她不可能──」
「住口,這次她是怎樣犧牲的,我們誰也不曉得,可是你還活著,你就要好好地活下去──再這樣亂動,你的傷口又會裂開。」綱手撥開了他的手,怒道。
「呵……騙人的。」他輕喃,跌坐在地。身上無數的傷口又裂開來,殷紅血跡染污了他白淨的衣服,也染了他的心。眼前又是一片黑暗籠罩,漸漸地將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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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日子,他躺在病床上養傷。心頭不住的想著那抹倩影,而她……到底是怎麼死的,至今他仍不曉得答案,風之國封鎖了一切消息。而他打從心底覺得,她絕對不會是因為他而死的,也這麼希望著。
忍者任務失敗而亡,幾乎是常事,他們是死的光榮,卻悽涼了周遭的人們。而手鞠也是吧,她一定戰的很辛苦,但也很光榮。
他其實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手鞠會離他而去,他曾天真的以為,他們會永遠的在一起,住在木葉,成家立業,最終他會比手鞠先老死,這是一個他很平凡的夢。
如今,伊人已不在,還有往後可言嗎?
手鞠的好友們,為她立了個碑塚,裡面沒有她的屍首,只有在石碑上刻著她的名字,因為砂隱根本不讓木葉接觸有關手鞠的任何消息,彷彿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他們也辦了個小小的葬禮,為她哀悼,但他沒有參與。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他不願意再次為了手鞠,好好痛哭一場?
他身子康復後,他便不斷的接任務,讓自己連歇息的時間都沒有,努力地洗清自己悲傷的情緒,也試圖讓自己遺忘。這樣不是逃避,是最理智的做法,總比成日在家讓眼淚簌簌掉落來的好些。
選擇遺忘,但是卻很困難,就像要改掉惡習一樣。它早已在心中深植,發芽,怎樣也拔除不去的情荊,每每想起都會令他疼痛不堪,這是一個不堪回首的往事。
這夜,他從家裡搬了兩罈酒甕,到了手鞠的墓前。一杯又一杯,諷刺地在她面前喝著,試圖讓自己的意識模糊,但是怎樣也無法讓自己醉倒。
為何會選擇破了承諾,他不曉得,只是想要忘記,只聽說這是最快捷的方法。因為心早已傷痕累累,再怎樣明智如他,也被這樣的念頭衝昏了。
這樣灌醉自己的方法果然愚蠢,但是他仍耐不住疼痛一試。醉,再醉,直到視線模糊,直到意識不清。但,為何疼痛還在。他輕喃著許許多多對手鞠說的話。
月洩流暈,點點光芒灑在他身上,彷彿見了他悲傷此態,想為他抹去傷悲。但他只回月娘一眸淚眼,搖搖欲墜的淚。
他曾想過,一生就像若合若離的雲,也像漂浮在水面的圓木,那樣起伏不定。他曾認為,自己這樣的性格不太可能有太多憂愁,就像天際搖掛的那片雲朵。其實不然,在浮世,不可能沒有憂愁,他不可能似那浮雲一樣無牽無掛,只稍伊人一眼勾魂,在那不知不覺中,他的憂愁便暗暗升起。
如今,他就是太過牽掛手鞠了,凝在那瓊漿玉露中的,都是哀愁。而飲下那滿盆的愁,與腹中那愁苦糾結在一起,愁上加愁。
浮生一夢,無奈千愁。
唯有杜康,自醉醉人。
風聲颯颯愁淒淒,月色流輝映斷腸。
何以解憂?
伊人暗問,何以解憂。
最終,他醉了,醉在自己的心底下,醉在他的夢裡,有著那抹令他魂牽夢縈的倩影。
雜:
終於完結了,本來還要寫更長,看到《終》,我就打消了念頭(跪)。
最後幾乎都在混XD"
晚一點在寫後記,腦殘了腦殘了。
古調200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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