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每一個人心中的探照燈都是照著自己的人生舞台。
很少站在他人的人生及內心世界感受他的遭遇不是嗎?
醫院裡最近住進來了一個小男生 十九歲,理了個小平頭、戴了付眼鏡、白白淨淨的一個小男生,
常會露出很頑皮的笑臉,遇到了每個護士小姐總是一聲阿姨一聲姐姐的好不惹人疼。
就像是印象中鄰家總有那麼一二個這樣的孩子,算是一種親切感吧!
從學姐的口中才知道這個小男生十二歲就發病了,他不是精神分裂症而是強迫症。
每次父母要帶他出門總要花二三個小時,他光是從房間走出來就要花上一個小時,
因為他會不由自主的一直重覆拿東西、放下去、拿東西....放下去......
到門口又走回去....走....又回走...又回......
他知道這是不對的行為,但是又無法控制自己去停止這樣的行為,
當他無法從這樣的強迫行為中走出來的時候,他就會開始自傷行為 包括撞牆...打自己...等等的行為。
那一天我第一次上小夜班,有別於忙碌而教人難得喘息的白班,
大概六點就忙完坐在護理站前看著來來往往,眼神茫然自言自語的病患們。
然後我的眼光就移向那個小男生,他正坐在活動室"準備"吃便當。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好像半個小時前就已經坐在那裡了,
可是現在的他仍在不斷的掀開蓋子....闔上...掀開...闔上...
而且還一定要對準正中央喔!
就像他每次撞頭都要先對準頭的中間再對準尖尖的門邊一樣。
「明彥!快一點吃~~~~你已經坐很久了ㄋㄟ~~~」我從護理站對著他喊著。
只見他低著頭著急的說著:「好了好了....我快好了...」
雖然我自稱對精神科抱著高度的熱忱和興趣,
但是其實每一個人心中的探照燈都是照著自己的人生舞台。
很少站在他人的人生及內心世界感受他的遭遇不是嗎?
如果我真的關心他的話,我會走到他的身邊,
輕聲的告訴他不要緊張....慢慢來就好了...姐姐陪你做....
但是我沒有,我只是冷眼的看著他和自己的強迫症纏鬥,
還自以為自己和學姐一樣處理的很好,老是說著
再給你一分鐘! 明彥!不可以再這樣了!明彥~~~你想不想出院.....等等情緒化的字眼,
因為這樣比較不會浪費自己的時間和不必要的麻煩。
十點半病房燈就全熄了,一片黑暗與寂靜吞噬了眼前的空間,
但從柱上的小燈所透出的微薄光線,仍可以依稀看到一個躁動的人影來回不斷的走動。
一直到十一點半,正在查房的我走過他的身邊,「明彥,為什麼還不睡覺呢?」
結果我一看到他的臉,突然覺得心好酸,因為他已經淚流滿面。
他對我說:「珍松姐,怎麼辦?我好想睡覺,可是我走不回房間...妳帶我回我的房間好不好...」
聽到這樣的話我差一點沒哭出來,不是因為同情,而是慚愧於美其名是病房,
卻讓信任我們的病患過著和以前在家裡一樣無助、不被了解、不被耐心對待的生活。
如果我們這一群號稱專業的人員仍無視或忽視他的孤獨和痛苦,那他的解脫之道在哪裡?
畢竟他還是那麼年輕的生命,或許同理於其他病患也是吧!
最後我問他:「明彥..你相不相信姐姐..如果相信就把手給姐姐牽,我帶你回房間睡覺好不好」
他慌張的點點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安全"的回到自己的房間。
但是教人心疼的是他被自己的強迫症困的太焦慮太精疲力盡。
不斷的問:「珍松姐..我的拖鞋有穿在腳上嗎,有沒有被我吃掉,那我的眼鏡有戴著嗎?
這真的是我的房間嗎............ ....」折騰了許久,他才爬上床睡覺.....
因為他的強迫症,他的父母都放棄他了,無力感是可以扼殺許多東西的
包括親情包括希望包括生命,但是他只是個孩子。
每一個人或許都可以因為他的疾病無法治癒而冠冕堂皇的放棄他,
但是他能對自己的痛苦視而不見嗎
我一直很佩服他的醫師,因為他 曾經和 太太帶著明彥去電影院看電影,
這是需要很大的勇氣和愛心,專業知識也很重要吧!
因為了解就知道如何解決,無知就會造成恐懼,就如同明彥的父母,或許還包括我吧!
世界上有許多人,照著一樣的陽光,呼吸一樣的空氣,享受一樣平等的時間。
為什麼有些人能自由的飛,盡情的伸展,有些人就注定在泥濘中打滾
我實在不明白,也許,看過這樣多令人感嘆、令人心痛的故事,
我們會更懂得如何去感激自己的健全,
也更會以一顆柔軟的心去貼近另一顆殘缺或悲傷或憤怒的心吧!
人終其一生不斷地追求各種意義,
金錢的意義、地位的意義、愛情的意義、生命的意義,
也許在經過這麼一段 遇過這樣一個小男生之後,
你我能更明白一些生命的價值所在吧!
TO:呂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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