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自光亮的碁會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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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
有這樣一個俗套但是很美的傳說，叫鳳凰涅磐。聽說是500年一次的那種……大概內容也很俗套，明知道會死掉，鳳鳥卻依然像瘋了一樣，奮不顧身的撲向大火——只求一個轉世的機會。
因為轉世一次，恰巧也是500年。
其實鳳凰大可不必這樣做，因為它本來就是世界上最長壽的鳥，也稱不死鳥……涅磐，痛苦，化作灰燼……究竟是為了什麼呢？為了什麼呢……
……雖然不能同日而語，但是，鳳凰就好比飛蛾一樣，只願一心撲火而已。
正文：
某年某月某一天，那個人想到了一個不錯的句子——我與你是一生的對手
後來，那個人告訴了那個人，被告訴的那個人又告訴了下一個人，下一個人又告訴了下一個……再下一個……
從此，生生世世無窮盡。後來……最初想出這句話的那個人和那個被告訴的人，真的真的成了對手。不僅僅是一生而已——而是生生世世。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從出生的時候開始，一直到終老的那一天。
然後，在奈何橋上，他們彼此敵視了很久，發誓：下次我一定要贏你！
……於是就有了無窮盡個「下次」，只是，這些下次都依然沒有輸贏。
這次，他們在20世紀末相遇了。
第一次見面很友好。
「如果可以，我來陪你下好嗎？」
「啊！好啊！」
……
沒有任何預警的事情就這樣開始了。
誰能說語言沒有魔力？
若不是人類該死的語言，那個長髮齊肩的孩子怎麼會為了那個金髮孩子的一句：「隨便拿一兩個頭銜」生那麼大的氣呢？
他們從某一個時間開始，都牢牢記下了對方的名字。
嗯……你是光，我是亮
也許……你是亮，我是光。
只是這裡不同而已。
20世紀末，21世紀還未開始。這個世界有了一點點不同。愛情成為了所有感情中的主導力量。不要不承認，是誰為愛情沖昏了頭？
無論什麼時候，時間的齒輪總將所有細節全部緊緊咬在嘴裡，然後狠狠攪碎。
因此在我們回憶往事的時候，才只剩下了記憶的碎片而已。
所以，原諒光，原諒亮。因為他們誰也說不清究竟是在哪年哪月哪日哪時哪分哪秒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愛上了對方。
只是那個時候，他們是隊友關係。雖然誰都不肯對對方的實力放鬆警惕，但是，他們還是為了團隊放棄了內戰，一致對外。
也許……
也許只因為一局每天都在進行的枯燥乏味又令人欲罷不能的棋局而已。
只是一眼，注視了對方一眼，只是一瞬間將他的輪廓映入眼簾，突然發現了上帝造物的奇跡：
多漂亮的臉啊！柔順的墨色半長髮直直抵垂在肩上，毫不做作……
……其實近籐的長相也蠻好看的，金色的頭髮，並不討厭……
光為自己的想法有些臉紅
亮也一樣。
……
「我去洗手間！」為了逃避尷尬，他們更尷尬的一起喊出了這句話。
「……那……那你先去好了。」亮低下頭，小聲說道。
「啊……不，如果不嫌棄，你先去吧。」光帶著絕對的語病說出了這個彆扭的句子。
「我沒什麼好嫌棄的。」亮竟然不覺得哪裡不對勁！
「那你就去吧。」光傻笑。
「好……」
亮起身，然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多傻的事情！真的是身體先於大腦行動了？！他根本就不想去！亮就那樣僵在原地，站了幾秒。這麼想想自己確實很傻。他轉過身，看著光。
就是這張臉，越看越覺得很好看。好看的……有點令人煩惱！
不光是煩惱！亮覺得自己很討厭這種感覺：覺得頭腦發昏，失去了以往的清醒；然後覺得臉頰有些發燙，心臟的跳動感覺異常明顯，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會看著光……
「近籐……」亮突然轉身向著出口處走去，語氣帶著些許不滿，「你自己下吧，我回家了。」
「哦……」光還在呆呆地望著亮。
他何嘗不是用同樣的眼光，同樣的心情看著亮呢？只不過這個人有些天生的遲鈍。他只是在隱約中感覺到：嗯……頭腦有些不太清晰；嗯……心在跳呢！
這樣想來，光確實很可氣！
等他終於反應出亮留下自己一個人回家後，才大聲叫出來：「喂！一個人怎麼下棋啊！」
亮很煩惱。確實很糟糕。他不是很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不……我寧可不知道。」他很氣餒的搖著頭。
是啊！為什麼要天天和光在一起呢？為什麼以前偏偏要追著他的身影不放呢？那是因為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現在終於有了一點自覺，再後悔，還來得及嗎？
「亮，吃飯了。」
「抱歉，媽媽。我不是很想吃……」
塔矢太太有一些失望，更多的是擔心：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嗯……自己這個母親做的真的稱職嗎？都沒有好好的關心過自己的小亮。
光這邊則是另一幅光景了。雖然他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卻有些樂在其中。完全不知道這究竟是不是件嚴重的事情。
「媽媽，能問個問題嗎？」
「圍棋的問題你還是問問爺爺比較好哦！」光的媽媽像光一樣單純。
「不是圍棋。是其他事情。」
「哦？」光的媽媽饒有興趣的停下手中正在捏的壽司，「什麼事。」
「厄……是這樣的。我想知道……如果我看到一個人會覺得大腦不能思考，心跳加快……這是怎麼回事？」
「你覺得那個人長得怎樣呢？」媽媽明顯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光抬起頭望著天花板，然後傻傻的笑，亮的長相啊……：「超級漂亮！……啊不，是很好看！」用漂亮未免很奇怪。
「真的？」光的媽媽已經完全表現的很高興了，「光，你終於有喜歡的人了！是小明嗎？」
「……咦？」光把全部的幸福笑容全部僵在了嘴角……
明？怎麼會是明？……不，這不是重點。媽媽說什麼來的？
喜歡……？！！！
就是這樣一個惡夢一樣的清晨，亮被迫接受了一個事實並且不忘記帶一些反抗——我喜歡上那個傻瓜了，我不要！
同樣是這樣一個清晨，光覺得很清爽——我喜歡亮啊！呵呵
之後，就如同往常一樣，他們在棋苑見面了
「早上好！」
「……早。」
「亮，你怎麼了？沒精神啊！當心我會贏你哦！」
「……你才不會贏我呢！」
下棋的時候，亮一反常態的緊張。這種緊張並不來源於比賽時候的壓力，而是來源於光
「……你盯著我看什麼。」
「沒什麼！」光的語氣明顯帶著快樂的情緒，哎呀！亮真的是越看越好看啊！
狠狠地在棋盤上放了一子，伴隨著倔強有冰冷的口氣：「你輸了！」哭吧哭吧！不……只要別在看我就行了！
「啊……我輸了啊……」光露出了遺憾的表情盯著棋盤，但是這種失落感只存在了不到3秒，他又很快樂的望著亮。
亮沒有想到會是這樣，剛剛放鬆下的心情卻在3秒鐘後因為光再次綻放的笑臉和注視自己的眼神又緊張起來。然後只是不到1秒的時間，便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燒了。
「輸了就要檢討！你還看我幹什麼啊！」
「……檢討好像也是我們一起檢討吧。」
……
亮第一次覺得自己不知所措。是啊！光說的沒錯……但是：「那又怎樣！就算是一起，你也應該看棋盤。」
「好吧，我看棋盤。」光邊說著，邊依然望著亮微笑
「……那還看著我幹什麼？」亮已經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紅的像某種水果。
「亮害怕我看你嗎？」光突然問道。
再也受不了這種感覺，只想趕快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冷靜一下。
亮突然起身：「我去洗手間。」
「啊！我也去！」
真沒想到會聽到這種話！
「你去幹什麼！」
「那……亮去幹什麼？」
「我去洗臉，不行嗎？」亮確實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可笑。
「我陪你去洗臉，可以嗎？」光還是笑嘻嘻的，他完全沒有察覺的亮的窘迫——他這種人能察覺什麼？！
……
為了能讓自己清醒點，亮向棋苑請了三天假。
喜歡上女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亮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然跳過這一級，直接喜歡上了身為同性的光。
他一向只認為，光是一個除了有圍棋天賦和微笑神經外，一無是處的人。和這樣的人擦出火花的可能性實在應該很低才對。可是——他怎麼就偏偏進入了很低的百分比中呢？！
第一天， 亮在家翻閱圍棋雜誌，只是想看看最近有沒有關於圍棋的新消息而已——卻很出乎意料的在雜誌封面看到了光那張大大的笑臉。他覺得自己的手像是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然後把雜誌掉在了地上。
第二天， 想看看電視。亮對偶像劇，廣告，電影之類一向不感興趣。直接播到體育頻道，他記得今天好像要重播上次韓國的那場對局，自己沒有看過。但卻很倒霉的看到了光拿著棋子認真思考的特寫——亮揉揉太陽穴後想起，韓國的那場重播是在昨天。
……
光就好比夢魘一樣——不，不該這麼說自己喜歡的人。
那麼就是一種……一種奇怪的東西，不論走到哪裡，總會突然看到一些和他相關的東西。
第三天
他決定要過的有意義，要一個人，安靜的，獨自的過，讓大腦徹底冷靜。
「我去奈良的五月神社，晚上回來——亮」
清晨，亮留給母親這個便條後，就離開了。
五月神社是一個郊區小神社，周邊是很安靜的度假村。父親在研究圍棋壓力過大時，常常會去那裡住兩天再回來。那裡的確是一個用來擺脫一些事情的好地方。
亮在神社的小廟裡，抽了支籤。巫女給他解籤時說了很多奇怪的話。
比如「前世今生」這樣的詞經常出現。
亮不想多聽什麼。畢竟他是來這是要來遺忘的。
他躺在神社後的那片草地上。右手很自然的搭在額頭，從指縫間望著白雲緩緩流動……平淡的日子多好啊！
……
平淡的日子是很好。但是……少了味道。
少了什麼味道？他說不清楚。
只是覺得不夠，遠遠不夠，少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光……
我明明是來忘記的，卻還是想起來了。
亮覺得有一點點委屈，但是委屈仍然鬥不過少年的倔強。他睡著了。
……夢到了很多很多不想夢到的美夢。
醒來的時候太陽掛在正西方的半空中。
連接著天空的片片雲彩染上了淡淡的粉紅色……這樣的連接，斷斷續續，混合著藍天的顏色，一直延伸到了東方很遠很遠的地方。
亮的視線隨著片片雲朵無限延伸，遠遠的看不到東方的時候，他不經意的翻了個身，想繼續看清楚——
卻看到了一張放大的熟睡的臉！！！
「光——！」他驚叫，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中——我確實是一個人來到奈良的沒錯！
我確實是一個人躺在這裡的沒錯！
我確實是一個人為了忘記才來到這個偏遠神社的沒錯！
……可我也確實清醒著沒錯。
光揉揉眼睛，然後慢慢睜開，看到亮就在自己眼前驚詫的望著自己，他迷迷糊糊的懶懶一笑，然後很自然的對著亮撲了過去。
亮只覺得有一瞬間心跳加速，然後就莫名其妙的被壓在光的身下了。
「……亮，跑不了了吧……」
眼看著光的唇離自己越來越近，馬上就要碰在一起了，他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事情早就偏離了原先的軌道。亮連忙翻身，把光推開。
光全身一震，然後才覺得手臂一陣酸痛。心臟停止了一秒後，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清醒了——並且剛才的事情不是夢而已！
亮正紅著臉望他
「啊……亮，對不起，我…… 我以為我剛才是……」是做夢？不，這也不對。難道做夢就可以那樣做嗎？
「……你怎麼會在這？」亮想盡量避免敏感話題
「伯母告訴我的，」光微笑，「伯母說『亮去了奈良的五月神社』，所以我就來啦！沒想到真的找到你了！看你睡那麼香，就不好意思打擾你……結果……」他撓撓頭，「我自己也睡著了。」
亮覺得自己的一切聰明才智在這個時候都等於0 。
母親大人……我真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你！
「……你來找我幹什麼？」
「我已經3天沒見到你了！」光露出一幅我以為你失蹤了的表情
「……我請假了，你不知道嗎？」亮不自覺地想笑
「知道。只是……3天還是很長的。」
「……」
…………
亮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表情
只是光看到自己露出的表情後，格外高興。
他們是一起回來的。列車上沒什麼人。亮很乖巧的靠在光身上，回想著剛剛那個俗到家的告白：
「我想……我真的喜歡你，亮。」
這麼沒有創新意義的告白，亮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要那麼高興，那麼感動。一切固執，逃避，擔憂，全在那一刻消失了。
他沒有想到在自己煩惱的時候，光大概也經受著同樣的考驗——但是只是「大概」而已，不能確定究竟有沒有。
相愛的人之間，會有很多事情發生——或許驚天動地，或許平淡如水。
但我還是只愛那樣一個句子：
最美在曖昧不明時。
……
所以，瑣碎的生活上的事情，還是讓兩個人自己去體會吧。
畢竟，幸福是一首只能兩個人合唱的歌。
只是到了很久很久以後，
亮說：「……這輩子，你過的好嗎？」
光依然溫馨的環著他的腰：「當然好了！有你在啊。」
「……是嗎？可是我和你一起可是膩了呢！」
「啊？」
「所以，下輩子，我決定不做人了。這樣就能離你遠點。」
「哈哈，好啊！不做人了。」他輕輕親吻亮的臉頰，「你做什麼，我就跟著做什麼。這個你可限制不了我。」
……
久久，亮說出一句：「隨你便。」
……
……
500年後，旅行家在沙漠裡發現兩株小小的仙人掌。他本想挖走其中一棵看似妖嬈的可以回家做成盆景，卻被另一棵無情的刺了一下。後來，他就放棄了。
……
……
又是500年，某位愛護動物的老爺爺一直不明白自己家庭院裡那對恩愛的白雀為什麼一直到老死都沒有產過一次蛋——他不知道它們性別的秘密……
……
……
依然是500年。
一隻傳說中唯一的鳳鳥，愛上了一隻傳說中唯一的鸞鳥。鳳鳥有著無限的生命，而鸞鳥卻只有500年而已……
500年後，鸞鳥終老死去，鳳鳥自燃自己全身的火鳳羽毛，然後……進行了500年一次的涅磐。
……
……
500年……又是500年……
嗯……夠了。無論哪一次，他還會記得他，他也還會找到他。因為……
因為亮在死前總是會微笑著說一句：
「好吧……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你……」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