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肩的頭髮收到耳側,緊握麥克風的雙手微微顫抖著,紫色的毛衣映著昏黃的燈光,閃閃爍爍,忽明忽滅。雨凝清清喉嚨,不知道自己唱出的,會是怎樣的旋律。
今晚,就和從前許許多多個夜晚一樣,她握麥克風,唱歌。
一切都和從前一樣,即使有很多歌她已經不再唱了,即使她已經許久許久不曾見到台下坐著的阿悠了,一切,還是跟從前一樣,不會變的,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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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凝,這是給妳的。」
「謝謝。」
她接過還淌著水珠的紫色玫瑰花,沾著水珠的花瓣彷彿哭泣流淚一般。
那天,他一直坐在台下等待,等到她唱完最後一首歌才遞上這束紫色玫瑰,他總是如此小心翼翼的對待她。
「妳好,花還喜歡嗎?」他輕巧的詢問著。
「喜歡啊!」
「因為常看妳穿這件紫色毛衣,所以想說也許妳會喜歡紫玫瑰也不一定。」
雨凝抿嘴笑笑,是靦腆,也是笑他的誠懇。
「你叫什麼名字啊?」雨凝問。
「藍天。藍色的藍,天空的天。」
那天開始,只要雨凝唱歌的日子,藍天都會坐在台下,做一個最忠實的聽眾,每當雨凝看見台下的藍天時,她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阿悠,雖然她一直極力避免去想,但每當藍天專注看著她時,她腦海裡總是輕易就出現阿悠的面容,她明白藍天對自己的心意,但是她自己對阿悠呢?她這樣輕易的就想念起她,是因為太久沒見到她,還是因為藍天和阿悠剛好都碰觸到心裡很柔軟的那一塊部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雖然她總是忘記不了,最初見到阿悠的心情,那時尚未脫離稚氣的她,比現在更緊張更嚴肅,總是要深呼吸好幾口氣才唱的出聲音來。
在歌曲與歌曲的交替之間,一雙憂鬱的眼神吸引了她的目光,雖然她那麼那麼緊張,她還是無法移開自己的目光。
然後她開始擔心是不是自己唱的不好,才讓這雙眼神如此憂鬱,但她怎麼會有答案,她只有戰戰兢兢的唱完這首歌的權利,其他的,她都無權干涉。
幾首歌之後,她仍然無法將目光自這雙深鎖的眉間移開,細長的眉毛懸掛在眼睛之上,眼神的盡頭深不可測,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跌入,跌進去。
那夜她唱到打烊,憂鬱的眼神陪她度過了一個膽顫心驚的夜晚。
到後台整理東西,並且,得以收拾起緊張的情緒,釋放不知哪來的過度緊張。
準備離開時發現晚上那對憂鬱的眼神,喔,是那個傷心的人,還坐在吧台不願走,「再給我一杯藍色夏威夷好嗎?」她說話的聲音流入雨凝的耳朵裡,原來她也喜歡喝藍色夏威夷,雨凝心想。
「小姐,可是我們已經打烊了,改天好嗎?」吧台的阿謙懇切的說著。
「我來陪妳喝一杯吧!」看在藍色夏威夷的份上,雨凝對這個陌生的人說。
「給我們兩杯藍色夏威夷,鑰匙給我,今天我來打烊。」她對阿謙說。
「謝謝妳。」這是阿悠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別客氣!」她微笑著說。
阿謙送上兩杯藍色夏威夷,用她最愛的那種透明玻璃杯,臨走前還說:「雨凝今天找到同好囉!」
「妳也喜歡喝藍色夏威夷?」阿悠問她。
「是啊,我喜歡它那種清涼的感覺,妳呢?」
「喔,我倒是沒有特別想過原因。」阿悠的臉色有些奇怪,不過她沒有多問,畢竟,她們只是初識的陌生人。
阿悠看看她,若有所思了一會兒說:「我想起來了,妳是今晚的歌手。」
阿悠的頭髮挑染成黃昏的顏色,吧台前暈藍的燈光把白襯衫挑染成藍色夏威夷,只是沒有清涼的味道。
「對啊!」阿悠削尖到耳側的短髮有一股鋒利的味道,讓她不自覺的壓低聲音。
「妳唱的蠻好的。」
「真的嗎?可是我今天很緊張耶!」
「是嗎?怎麼都看不出來。」
雨凝笑笑,沒有回答。
那天晚上,阿悠是被趕出來的,至少阿悠自己是這麼說的,她被萱萱趕出來,從她心裡被趕出來,她開著車,不知道要去哪裡,也不知道有哪裡可以去,所以找到可以坐下來的地方,她也就不願意走了。
後來阿悠開車送她回住處,因為要謝謝她陪她喝藍色夏威夷。
後來的後來,阿悠每天都來聽她唱歌。
雨凝不敢問阿悠關於萱萱的事,對她來說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而她,並不屬於那個世界。
「她說我們以後不要有太多的交集,她受夠了。」阿悠說到這件事時,聲音總是會變的很低沉。
她們相識於青澀的年少時光,一直到大學畢業,她們都還維持著很好的感情,但是離開學生時代之後,面對許多新的生活型態以及接踵而來的壓力,漸漸造成她們之間的裂痕。萱萱受不了家人所施加的壓力,覺得這樣的感情沒有未來可言,於是便悄悄的離開了。阿悠不是害怕離別,只是離別之後的思念,讓她覺得十分沉重。
「既然她都走了,那妳就把她忘了吧?」雨凝俏皮的說著,天知道她只不過希望阿悠好過一點。
「下輩子吧!」阿悠淡淡的說,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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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她每天用歌聲替阿悠療傷,聽她訴說萱萱的任性,以及阿悠不能割捨的深情,雨凝想起從前背過的古詩詞: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說的真是一點也沒錯。如果可以藉著歌聲替她分擔,就算只有一點點,雨凝也心甘情願。
有一天晚上,阿悠很傷心很傷心,無助的醉倒在淚海裡,雨凝覺得心底裂開一個洞,很痛很痛很痛。她攙扶起阿悠,雖然她自己心裡也脆弱,但為了阿悠,她什麼都願意。
「是我寵壞了她嗎?」阿悠問。
「不是的,是她太不懂事了。」
雨凝不明白,萱萱怎能如此狠心調頭就走,愛人有什麼罪呢,可是相愛容易相處難,有緣相愛,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反而互相傷害呢?
雨凝拉著喝的爛醉的阿悠上計程車,她就像初生的嬰兒一般需要人呵護,無助的靠在雨凝身上,此刻的阿悠是不清醒的,但在她模糊的潛意識裡是否有多餘的空間能夠容納孤獨的雨凝,她不敢多想也沒有勇氣問她,怕一不小心就破壞這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微妙默契,倔強的她容許不了自己有一絲一毫的不小心。
車行過熱鬧的忠孝東路,窗外的人與車交疊成一片陌生的海洋,萱萱也在裡面嗎?還是被廣漠的無常淹沒了,在轉身離去之際,可曾有過一絲眷戀?或者遲疑著該不該離開?若不是為了阿悠,她寧可萱萱永遠消失。
阿悠始終處於不清醒的狀態,她這個樣子,不要醒可能比較幸福吧!雨凝攙扶著她上樓梯,一路跌跌撞撞,費了不少力氣,好不容易才走進房間,褪去她的白襯衫,低腰緊身牛仔褲,才真正認清她是一個女人的事實,削薄的短髮服貼在白皙的臉頰旁,乾淨的像未經滄桑的少女似的。
輕輕解開她內衣的釦子,脫去內褲,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溫柔的塗抹著沐浴乳,熱水緩緩的蔓延她全部的身體,她終於被這樣的溫暖喚醒,雙眼疲倦的開闔著。
「妳的臉怎麼那麼紅?」雨凝尷尬的笑著,感覺自己的臉越來越燙,心跳也莫名的加速。
「看妳醉成這樣,忍不住想幫妳洗澡。」
「妳不怕我對妳怎麼樣嗎?」阿悠調皮的說著。
「神經病。醒了就自己洗吧!」雨凝起身要走,卻被阿悠拉住,沒有防備的跌了一跤,滑進浴缸,倒在阿悠身上,但她卻沒有察覺,繼續撥弄著雨凝的頭髮,弄得她渾身不自在,卻又貪溺於似夢似真的感覺,如果只是夢就永遠別醒吧!雨凝在心中默默禱告著。
「妳好香喔!」她撥開雨凝額前凌亂的頭髮,深遂的眼裡透露著雨凝熟悉的絕望,於是她起身,顧不得阿悠眼裡的絕望。
「我該走了。」雨凝說。
「這麼晚了,很危險,留下來,就當是陪我好嗎?」拗不過阿悠的孩子氣,雨凝還是留了下來。
她們擠同一張窄小的單人床,雨凝小心翼翼享受著躺在阿悠身旁的孤獨,她無力承擔卻又必須獨自承擔的孤獨。
「妳跟她這樣擠過嗎?」遲疑了半晌以後,雨凝問。
「嗯!以前很愛聊天,常聊到睡著。早上都沒精神上課,猛打瞌睡。」阿悠的聲音裡透著淡淡的惆悵。
「真幸福!」
「妳是說她還是我?」
「不告訴妳。」雨凝翻過身,順著夢境的呼喚,沉沉的睡去。
清晨,雨凝被窗外暖暖的陽光溫柔的叫醒,這是一間小小的臥室,可是卻充滿著阿悠的氣息與味道,阿悠的房間呵!
「起來吃早餐囉!」阿悠孩子一般的在門外么喝著。
棉被裡滿滿的都是昨夜的麗仕沐浴乳洗澡香,躺臥在阿悠的被窩裡,她實在一點都捨不得起身。
「還在睡嗎?」阿悠推門進來,她趕緊把頭藏進棉被裡。
「雨凝,妳還在睡嗎?」她感覺到阿悠坐在床邊。
阿悠掀開她的棉被,沒有預警的,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一樣沒有預警,不知從何防備。
她不知道阿悠感受到的是不是和她一樣,但她肯定阿悠一定看見了她無措又緊張的表情。
「妳….醒….了…..啊!」阿悠的每個字好像都是分開來講的。
「對啊!」
「醒了怎麼不起來呢!」阿悠手裡揪著棉被的一角,坐在床邊,她躺臥的視線正好觸及阿悠的的目光,她這才發現自己離阿悠好近好近,剛才就已加速的心跳更快了。
「不想起來。」她壓低聲量說,想要掩飾自己的緊張。
「這麼愛賴床!」阿悠身子往前傾,放下手裡的那一角棉被,鑽進充滿麗仕沐浴乳香的被窩裡,整個人趴在她身上。
她雙眼直直的只看的見阿悠的雙眼,她感受到阿悠的身體的溫度,以及自己身體裡不知哪裡來的一股熱流,正急速的在身體裡流竄,她感覺自己就要被這股力量溶化,融穿。
順著這股力量的牽引,她的唇貼上阿悠的,又開啟另一道柔軟的力量,另一股新鮮的空氣。脣齒之間軟綿綿的流動,阿悠的手伸進她的衣服裡,解開她的內衣,軟軟的在她耳邊說:「妳怎麼睡覺還穿內衣。」她輕笑,然後發現阿悠沒有穿內衣,雖然還隔著一件衣服,她已經感受到迎面襲來的,巨大的柔軟。
阿悠又吻上她的唇,褪去她的衣服,也褪去自己的,這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面前赤身裸體,而這人不是別人,是阿悠。
她感覺到阿悠的手指擠弄著乳尖,陌生的奇異滋味,讓她無法抗拒。
阿悠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軟綿綿的撫觸輕輕的在臉頰上游移,往下游移至頸子,肩膀,以及沒有穿內衣的胸部。
她感覺到阿悠手指頭的質感,那雙每天拿著杯子陪她喝藍色夏威夷的手,循著身體的線條,走到她的內褲裡面,一股熱潮,從下往上升,充滿她全身。
「我可以繼續嗎?」
她點點頭,只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阿悠,而不是任何一個其他的人類。
阿悠褪去她的內褲,手指頭的質感,在敏感的身體部位,來回掏弄著。
身體裡那股不知名的熱流仍在暗中醞釀著,她驚奇身體裡這股陌生的力量,竟然,一直在自己的身體裡,而她卻從來不曾察覺,直到遇見阿悠,她才聽見自己身體裡的呼喚,如此迫切,急促,唯一。於是,她不再慌張,靜靜等待身體裡的這股力量,自深深的內裡,出生。
熱潮褪去之後,阿悠伏在身上,靜靜的看著她,眼裡流動的,是她從未曾見過的波動,正柔柔的朝向她而來。
她被這凝視盯的好不陌生,可是奇怪的,心裡卻直覺好滿足。
「餓了吧!起來吃我做的早餐。」阿悠輕聲的在她耳朵邊說。
「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小小聲的說。
阿悠坐在餐桌的一端,拿一片土司起來抹奶油。
「給妳。」阿悠說。
「謝謝。」
客廳的餐桌上整齊的擺著烤好的白土司、奶油、和鮮奶。雨凝滿足的微笑著,真希望時間永遠定格在此刻,多麼美好的畫面啊!
「這房子有什麼好笑的嗎?」阿悠問。
「沒有啊!」雨凝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即便是阿悠也不具備這份權力。
不過這房子的確整齊清潔的令人驚艷,她環顧了房子四周,看見牆上掛著一幅特別的畫,是交疊的兩個圓圈圈。
「那是什麼?」雨凝問阿悠。
「萱萱送給我的畫,我跟妳說過的。」
阿悠的這句話戳破了剛才雨凝逕自定格的畫面,而雨凝也同時想起了許多她本來就記得的許許多多事,高中的數學課老師講到集合,在黑板上畫了聯集、交集的圖形,萱萱就傳來一張紙條說:「妳覺得我們像不像兩個交集的圓圈。」
雨凝的心當下涼了半截。
「那個框是我們合買的,那時只是學生,連這點錢都湊不出來。」
聽到阿悠說“我們”時,雨凝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
「那沒有交集呢?沒有交集的圖形要怎麼畫。」雨凝問。
「沒有交集,那怎麼會有圖形呢?」
「空集合啊!」雨凝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著。
「喔!那妳畫畫看好了。」阿悠漫不經心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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