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時差的關係,我總是早早入睡,早早起床,等著窗外鳥啼。一早,拿起手機又放下,想打又怕擾人清夢,終於熬到九點,嘿,不管了,我輕輕按下綠色的通話鍵,像知更鳥一樣,在後院踱來跳去,心裡有點惶恐,不知道電話號碼是否依舊故人所有,擔心傳來的是「您撥的電話未能接通,請稍後再撥」,連個留言的機會都沒有。更慘的情況是,傳來陌生的聲音,表示,電話號碼已換人,那更是天涯無處尋了。
電話通了,但是沒人接聽,我很樂觀地認為,伶應該還在睡覺吧,在後院又散步了一圈,再打仍無人接聽,我不禁擔心,伶是不是到醫院待產去了?
還在想任何可能性,電話來了,我脫口,以最短的速度表達最完整的資訊:「我是心魚啦,在英國,要找你!」
停了兩秒,聽筒那一方聲音從睡夢迷濛中突然轉變為激動:「什麼,你在英國?什麼時候到的?在英國哪裡?我們去接你。」也是用最簡短的連珠炮問句,釐清我來不及傳達的狀態。
嗯,果然是我和伶的對話,簡單不拖泥帶水。
下午,伶挺著肚子和老公來接我,兩大個兒加上肚子裡肯定夠份量的小貝比,我們笑說,是典型的山東一家。
伶的老公看似靦腆,實則健談,頗有北方人的大器,講起話來,條理分明,講到台灣發生的大小事,坦白說,他比我還了解。伶本來就能聊,篁瀟也是不遑多讓,一群四人,不知不覺已過了半夜。
聊啊聊啊,兩岸、歷史、語言、還有對彼此的關心…,我知道和伶是聊不完的,所以下午已經喝過兩杯咖啡。戒除咖啡一段時日,這兩杯藥效還真猛,一撐天就亮了。
我看著窗外綠草如茵,這就是我待了一年的華威,那一年,是什麼心情?是不是得回pchome站台才找得回呢?
那一年,是我第一次真正與大陸人相處,之前念了20年的書,地理、歷史、國文,無一不是那片秋海棠,然而,那不過是我們的一廂情願了,秋海棠早變成了大母雞,外蒙古早塗成了另外的顏色,東北九省也只剩東三省,迪化回到了她美麗的草原,烏魯木齊。
而在那裡的人們呢?和我們說一樣的話,想一樣的事嗎?腔調我會不會聽不懂?詞彙我是不是能了解?
能用同樣的語言,與來自一片隔離多年土地上的人們交談,藏著一種未知的神秘。我幻想著魯賓遜的心情:如果漂流到島上,發現那裡有人跟他講英語,會不會是一種「回家」的感覺?
語言,是回家的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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