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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6.2
交完最後一科作業,以為會開懷放縱三天三夜,但這兩天忙著和要回國的朋友說再見,心情始終無法像窗外的陽光那樣搖曳輕鬆。兩年了,不久,我該也會坐進英國特有的黑頭計程車,在矇矇亮的夏天清晨,然後,飛機顛顛跛跛地衝上半天,讓我看一眼小巧玲瓏的英國平房那樣乖巧地排成一列列,然後漸漸縮小縮小...
回想這兩年,我必須承認,英國不是我一見鍾情的傢伙。朋友仍以留學美國為主流,所以我必然會不斷遇到一個問題:為什麼心魚不去美國呢?美國那麼先進又是主流,英國是個停止成長的國家呀!
這話確有它幾分真實幾分現實,對留學生而言,所謂的主流方向,主導著日後自己的那條路,是畢業後面對的第一個現實問題,所以很多人會顧慮到學校名聲,學長姊的「庇蔭」等等。再者,英國的教育,或者說歐洲的教育,重視的是學生自主性,亞洲的孩子在填鴨教育長大,相較上比較不會自主去找尋研究方向和內容。去年教歐盟法的教授老是叮嚀說,你們已經是研究生了,我不會說太多的,你要自己想問題,找答案。所以很多懷抱著一年可以學得滿滿載譽歸國的亞洲學生來到這哩,可能會有些失望。我常看見亞洲學生心煩意亂於「不知道該寫啥題目」。於是很多人的抱怨開始出籠了,「人家美國都幫你安排好好的,紮紮實實的」「英國真是學店,教授都講得好少」...等等。當然其中也不乏遇到嚴謹的教授,報告被退了又退,保證學費「物超所值」的。所以一切看命看運吧,呵呵。當然,最重要的,是自己想要的方式,適合的環境,這聽起來是廢話,但,是真話。
我也不會是因為自己來英國就擁護英國的那種人,對英國的情感,是在兩年中慢慢變化,驀然回首,才驚覺中間起起伏伏。那天一個人去曼城的火車上,看著窗外飛奔的草地,我慢慢回想這兩年心裡的變化。也許你們可以從我一年半以前的文章看點端倪,出來乍到的我,像個進大觀園的劉姥姥,連第一次打電話回家,還很興奮的向我娘報告:「這裡超市裡面賣的洗髮精跟台灣很像的啦,潘婷多芬等,祇是寫英文而已啦!」現在想想都很想笑,第一次出國,對異鄉的無知,憧憬是一張白紙,看到什麼就跟記憶中的家鄉作比較分析,然後,依照眼睛看到的顏色,在這兩年中慢慢圖滿了這張屬於自己的異國風情畫...
當時我考的語言測驗是英國的IELTS,成績差學校要求一點點,所以學校建議我上一期語言課程(一期大約一個月),那時候連英國都沒來過,幻想說,如果多上一期可能英文會突飛猛進,從結結巴巴變成嘰哩呱啦,於是自告奮勇向學校申請多上一期,提早一個月來,後來證實是想太多,該結巴的地方還是會結巴,舌頭沒有因為多來一個月就比較乖比較聽話,也沒因為我多花一筆錢就鍍金鍍銀而翻捲自如。不過,最大的收穫是認識一群很棒的朋友,展開一段快樂似神仙的留學前生活。
同班之中,我們一群最常混在一起的有五位,泰國來的是個瘦帥哥,名字落落長,我很好奇泰國人怎麼記朋友們的長名字阿,也許就是記不了,所以每個人都有小名,平常互稱也只用小名,真名大概只有結婚證書才會用吧!我猜。咱們這瘦帥哥的小名是Chai,他很靦腆地說,在泰語中是「勝利者」的意思。清瘦的書生樣,完全看不出來在球場上廝殺的狠勁,但放下球拍,卻也是個柔情似水的大男孩喔!只要講到他女友,他那會讓人融化的深邃眼神,使我堅信不只女人是水做的。他們相戀九年,中間沒有一天不通電話的,不管是在家鄉泰國,還是遠度重洋到英國美國,還是沒斷過,很神奇吧。(嗯哼哼,我就不相信飛過國際換日線那天他完美紀錄沒破!^Q^)
孟加拉法官叫Mahmud,是皮膚黝黑的小個兒,講起話來霹靂啪拉,還沒聽完他就講完了,估計這種速度對他結案效率多少有幫助。讓我比較好奇的是,他談情說愛時,女友會不會也跟不上速度而頻頻”Pardon?” 他老跟我說,以後去孟加拉玩,只要是到他的法院管轄地盤,報上他的名字準沒錯。我偏著頭問他,真的嗎?法官名字哪有那麼好用?而且最好他是績優法官,(否則要是像我很久以前當助理時,被分配到的那個法官老闆,老是坐穩法官評鑑最後一名的王座,還沒被篡位過),那樣我報了他的大名還會被蓋布袋,不是更倒楣?
日本美女叫Emmi,很像芭比娃娃眼睛很大,水亮水亮的,睫毛又長又捲。她最為人稱道的是「睡功」,不管是哪一堂課,她都在睡覺,但睡姿保持很優美端莊,穿絲襪的美腿不會因為睡覺,肌肉失去控制而改變擺放角度,更不可能流口水兼打呼。可能就是睡得夠,她的皮膚白裡透紅,吹彈可破,羨煞我們一票年輕不再,歲月留痕,臉上有風吹過就隱約見漣漪的人。每天早上第一堂課還沒見她來過(也是另一種的完美紀錄保持人)。第二堂總是珊珊來遲,她坐定後的第十分鐘,泰國Chai就抬頭傳來眼神,我瞬即瞥向Emmi,見她已經就定位,像尊優雅的雕像在低頭沉思,旁邊的孟加拉M掩嘴偷笑,除了我們知情相報以外,老師根本不知道,認為她是安靜內向的乖孩子。
另一位是來自委內瑞拉的好好先生Rafael,他老是教我西班牙音裡面那個R的打舌音,我除了口水噴滿臉以外,R到現在還是打不出來。高瘦清秀的Rafael,個性特別好,大家不管提議啥他都說好,也不管大家叫他啥他都應,所以只要我又在Rrrr...打舌打半天,他就知道我在找他了。我們在路上碰到時,遠遠就要伸出雙臂--宣告「待會要擁抱一下」,左頰碰一下右頰再一下才完成儀式。至於他跟泰國Chai喔就算了,「男生之間沒這儀式哩」他笑笑地說著。常常我黃昏時拿著球拍衝進廚房找人,只見他忙得滿頭大汗,煎到雞腿都快血肉糢糊了還沒弄好,最後只好每餐吃薯條披薩比較簡單。
本來我還擔心年紀這麼大才出國,後來發現除了日本小美女Emmi,每位都比我年長,讓我有一種莫名其妙,一點道理也沒有的踏實感。(這樣就滿足,真是太容易打發了)
一開始上課時,我被孟加拉的M嚇到了,論理起來氣勢磅礡,不管是不是真講理,氣勢上先贏就對了,講的英文我又聽不懂,就更不可能反駁,害我很憂愁地跟老師說,「老師我沒救了,我同學這麼厲害,我連聽力都趕不上他說話的速度,還當啥同學?」只見老師微微一笑,一付「等你長大就會懂了」那種表情。我心想不對,哪還有時間等自己長大啊!於是我決定領兵城下,直搗虎穴。坐在M旁邊開始跟他聊天,發現其實他上課雖嚴肅,下課十分鐘倒是頂親切的,還約我一起打羽球說他打得很棒可以教我。泰國Chai同學聽到,眼睛一亮馬上湊過來,說他來英國正苦無對手,我乜斜著眼瞅他:「你真有那麼厲害?」他下巴微抬45度,驕傲點點頭。於是當下決定那個週三的下午見真章,事不宜遲,馬上朝體育館出發,開始了我語言課程的黃金生涯...
開始來的那兩個月,新鮮感加上度假的心情,讓異鄉生活開懷到最高點,每天孟加拉法官泰國律師都一起教我打羽球,他們兩個技巧都很好,所以雙打的時候,兩隊都廝殺激烈,特別奇怪的是,不管我和他們倆哪一個同隊,我這邊總是贏。有一次,孟加拉法官殺了一個球很近邊線,泰國律師衝過去救球,還撲倒滾了一圈,很職業的滾地方式,我和孟加拉法官也不打了,就把球拍拿著叉腰看泰國律師表演,各自心裡想著,這比賽有這麼重要到需要滾地嗎?也常常和委內瑞拉帥哥,日本美女等大家一起煮各國料理吃飯聊天開玩笑,那真是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後來,有人有了甜蜜愛情滋潤,有人被學校拒絕而轉學等等,加上法律正式課程漸漸加緊,還有考試壓力,見面機會越來越少,每人都品嘗自己的甜鹹甘苦...(待續)
ps.圖是在Durham散步時照的 我喜歡Durham就是因為這裡有許多類似”哲學路”可供散步和”發呆椅”可以曬太陽發呆...椅子後方是聳立幾百年的古堡城牆--有沒有很”歷史感”:)
ps1. 一個很深刻的感想是,人生很多小決定影響的可能是大結局,我因為決定早來一個月,所以我多了一個月的從容,因為從容,我更深入認識這幾個同學,有更多的話題、笑聲,和回憶,最後一期才來的同學,很匆忙地投入密集的課程,轟隆轟隆地時間不曾等待過,友誼也不易細細徘徊。也因為這個「多出來的一個月」,和幾個從台灣一起來的朋友共同在異國摸索,「摸」下了深刻的情感,這是後話了。
ps3.為了忠實紀錄我的生活點滴,免得像現在一樣,回憶因時代久遠加上記憶力衰退而片片斷斷的,所以我一定要在這裡加註,最近(2004七月末的夏日)開始啃Bagel,而且要烤過才好吃。這篇回憶是因為下午去Safeway超市買貝果的時候,在橋上看划船,突然很想念這幾個同學,回來一邊啃貝果,一邊趕快寫下來,以後想起的時候,還會多一個貝果的回憶,嘻嘻嘻。(這不用懷疑,肯定是正要寫論文的人才會想的無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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