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在英國一年半裡 第一次失信於滿懷希望要來找我的台灣朋友
雖然造成的原因是遠在倫敦的大使館而不是我
但是要鼓起勇氣打電話 然後承受電話那頭和這頭共同失落的 是我
躺在床上 看著五點多的天空慢慢亮起來 很深很深的藍
這是我原本以為我會在這樣的天色下 飛向陽光盈盈的歐陸
但現在 我是躺在宿舍的床上 不斷復習我的失落和愧疚
在英國 申根簽證我也辦了不少次
這麼刁鑽的簽證官 還是頭一遭 前後歷時一個多月
浪費的時間金錢 我都可以回台灣一趟了
使領館官員自由心證的程度很高
你附給他所有的證件 只要他眉頭一皺
這些文件像假的一樣 都無法為自己伸冤
我二月底送件 並有mail 是使領館確認我不需要先付旅館費用
一個月後(3.24) 我接到電話 他希望我把旅館錢付過才給簽證
我問他 還給他看他那封mail 他只淡淡地說 你「要」還是「不要」簽證 ?
又是無數的電話往返 我說 網路上旅館只收10%訂金 這樣的收據可以嗎
他們確認----「可以」
於是又是一小筆錢 對留學生來講 每毛都很珍貴
就這樣在機器上刷兩下 這些錢就從帳號無聲無息消失了
丟到茅坑還會撲通一聲!!
接下來兩天 因為快要接近出發日期(3.28) 我很認真每天打電話慰問
每次都說 「沒問題 快好了 要寄了」
直到昨天週五 竟然說
「我們要的是全額付費的收據 你這樣10%訂金的不接受
所以你的護照還在倫敦 還沒開始審核呢」
昨天是風是雨是晴 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全身發冷
週五下午了 使領館要關門了 郵局也要休息了
我原定週六的夜車到倫敦 週日中午的飛機向馬德里
然後 最重要的是 我朋友快從台灣出發飛向馬德里了
一想到我朋友 我當機立斷 毫不手軟地付了幾天無法退費的旅館全數費用
這些錢都只拿來證明用 我根本要呆的地方就不是這些旅館
跑了很多家旅行社 哀求人家馬上開收據 還得走一段路找公共電話
打了無數通電話到倫敦 都是語音 一個半小時的上班時間 只接通一次電話
他跟我說 來不及啦 今天是週五要休息了 什麼事都週一再來談
我一個念頭閃過 那我幫朋友買張機票飛瑞士
要求把護照撤回來 我飛到瑞士去會合 (我的英學生簽可以進瑞士)
電話那頭冷冷的說 你不用再說了 想撤 也得等週一吧
站在電話亭 街上車子擾擾攘壤 我卻哪兒也去不了
我鼓起最大的勇氣 打回台灣告訴朋友 我的簽證還在倫敦...
只不過少了一趟旅程 有這麼嚴重嗎
是的 它一點也不嚴重 在這麼多更重要的事情之下 它只是少了某種點綴
這趟旅程對在英國的我而言 只是兩小時的飛行 下次隨時可以出發
但對在台灣的朋友 可能是排除萬難 請了幾天連假
花了一點積蓄 最重要的是 裝得滿滿累積半年的興奮和期待
然後 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
自己的失望 遠遠比不上看見對方因為我而失望
混雜了愧疚 失落 自責 和很多的疲憊
在遙遠的彼方 網路新聞大標題 327大遊行
可以想見的 是總統府前凱達格蘭大道的人山人海
羅大佑如泣如訴的思想起 迴盪在藍綠對峙的緊繃氣氛
同樣的時間 不同的空間
每個人都作著自己認為重要的事情
我突然很想家 打了電話 家裡竟然沒人接 大概去散步了吧
我突然想 台灣那些紛紛擾擾的大小官員
是否也曾經和這群留學生一樣 在國外申請簽證吃過簽證官百般刁難
想要爭辯 就遭人掛電話 有理無處申
或者 曾經花了上千元電話費只為了向領事館預約
不小心按錯鍵還得全部重來
或者 曾經搭夜車趕往倫敦 天還沒亮領事館前卻已排了上百公尺的人牆
等了十幾小時 然後輪到你時 門啪一關
說今天人數已經夠了 留下你一臉錯愕
或者 曾經抱著睡袋 在零下的氣溫瑟縮在使領館門前
醒來發現好多人偷偷插隊在你前面 還若無其事撇撇嘴像是你礙了他的路
或者 在寒風裡足足等了三十小時 看盡簽證官臉色
還得學講一點法文德文西班牙文讓他覺得很友善 少挑兩次眉毛
這一切的一切 只是為了要飛越英吉利海峽
台灣常嘲弄的南韓 她的人民只需拿著南韓護照 便暢行無阻
享受作為一個旅人的尊嚴
而持著台灣護照的孩子們
卻連最基本的「行動」都如此不自由 如此沒尊嚴
我總是覺得很好笑
選舉的時候 「愛台灣」這句話總是滿天飛 生怕自己落人後 先喊了再說
但當這島孕育的孩子們 一飛出小島 就得受盡外人冷落欺凌時
這些氾濫到可以淹沒玉山的所謂的「愛」 是不是太沉重
ps1. 圖中就是讓我心力交瘁的電話亭
ps2. 後記：
因為我 朋友也取消行程了 機票是不能改不能退的 所以成了廢票一張
我拿著話筒 想不起任何該說的字句 只是一片煎熬的沉默
昨晚睡夢中 一直掙扎要起來打電話給使領館 猛然醒來卻發現是周日清晨
我讓同學期待了半年而落空 是我很深很深的自責和愧疚
不知道何時能讓我彌補 希望很快能有下次...
2004.3.29 週一早晨 原訂出發日的隔天
接到電話 使館給簽證 但不寄給我
限我明天下倫敦拿-來回八百公里 花費七八千台幣
當天不拿 逾時馬上撤銷 她們強調
我無奈地笑笑 要拒簽要撤銷隨你們
我已不在乎了 但給我一個理由吧
她們的理由是
我仍懷疑你要去法國 不是我們國家..
2004.3.31
心裡複雜 難以言諭
那週忙碌來回大街小巷就為了簽證
後來功虧一簣 朋友也因此取消行程
週末在房間發呆 直到晚上接到朋友信
原已沮喪的朋友還安慰我
講到她在異鄉求學苦悶之際 常用這趟行程勉勵自己
案牘勞形之際 桌邊的旅遊書是她無限的支持鼓勵
現在 一切都沒了
我想也許以後有機會 但也不會是這次的心情了
頓時 一週來緊繃的情緒潰散了一地
除了謝謝 還是謝謝你們
我最親愛的朋友們 給我這麼多這麼多的溫暖
謝謝你 我親愛的朋友們
很少吐露苦水的我 這次的例外
卻也讓我意外收到你們溫情的問候
不論是留言或信件 都讓我記在腦海裡 溫暖在心裡
感動像清晨射入窗戶的陽光 難以言諭
我會永遠記得...
ps3.
http://www.hellouk.org/phpBB2/viewtopic.php?p=31215#31215
這裡可以看到前年法簽的盛況 我所謂的人牆 也是很多留學生的簽證血淚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