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種了一棵小橡樹。
那年，從京都帶了一袋橡實回台灣，
我把圓滾滾的他們裝進玻璃瓶裡，旋上瓶蓋，
企圖封存住我獨自在京都旅行十來天的記憶。
大約過了一週，
我發現玻璃瓶裡多了幾條白白有如小蟲般的東西，
驚嚇懊悔得以為橡實長蟲了，
拿近一看才發現是生命破殼而出。
因為家裡沒有陽光，
所以我把發根的橡實帶到了公司種在小盆栽裡，
住在空調室內，隔著玻璃窗，一天只貪得一個下午的日照，
但也陪我度過了一整年的時光。
一年後我離開了公司，
離職那天也帶走了高約15公分、開了兩層葉子的小橡樹。
回到沒有陽光的家裡，心想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於是我冒著險把他帶到屋外騎樓下的隱密處，
一天至少讓他親炙三、四小時的陽光。
有時候，我甚至會拿塑膠袋裝著他，帶著一本書，
散步到大稻埕公園，一起曬上一、兩小時的大太陽，
完全無視他人異樣的眼光。
就在我自以為這樣的生活便足以維持他的健康時，
堂哥對我說：
「樹需要一塊可以永久生根的土，而不是每天被拿著晃來晃去，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死的。」
為了他的生命與健康，我忍痛把他移放至住家對面那塊小空地上，
那裡有充足的日照，也有七、八盆植物朋友可相伴。
每天，我會過去照看個幾回，替他澆澆水，
擔心可愛的他會不見，所以也在盆栽裡插上了住址以示身分。
但，我真的不懂人性的良善在哪裡？
因為沒幾天後，小橡樹整盆不翼而飛，
就因為他住在一個漂亮的花盆裡?!
我像瘋了一樣地氣憤，
回家寫了一張告示放在原地要求偷走小橡樹的人歸還，
花了幾天時間在家裡周遭四處探尋，
告示不見了就再重寫一張拿去放，
還要忍受鄰居「偷走就找不到了，你放告示沒碌用啦」的言語。
那幾天實在難以成眠，
從京都來的小橡樹就這樣消失無蹤，好似心上的一塊肉被啃食了一般。
最終，我不得不放棄找尋，
然後默默在心底祈求偷走他的人可以好好照顧他成長，
而不是光為了那只漂亮花盆而扼死一歲的小橡樹。
此後，我的小橡樹就此活在一個我永遠看不見的地方，
那株長了一年只開出五片油綠樹葉但腰桿挺得好直的京都小橡樹。
然後，前兩年我搬出了家中，選了一個有陽台有日照的小房間租下。
愛好園藝同時也是果實大師的sandra，特地送給我幾顆橡實，
於是我得以延續那中斷好幾年的小橡樹夢想。
但，或許我的命運就是如此地難以解釋。
橡實順利地發了芽，迅速地長大，
但由於陽台實在太小容不下要頂天立地的橡樹，
最後我不得不將他的枝葉引至陽台屋頂外伸展。
橡樹算一算也有一歲半了，
生長的速度比種在小花盆裡的京都小橡樹快不知道幾倍，
但也因如此，我現在幾乎看不到他的枝葉，
因為全長到屋頂外了。
於是，我再度種下了一棵自己看不到的小橡樹，
但這回我寧可看不到他，
只要知道他過得好好的，這便足夠了。
但，我還是好牽掛那棵營養不良的京都小橡樹，不知你過得好嗎？
【想看小橡樹的生長情況，只能用相機伸出屋外盲拍。
看不到自己種的樹，這究竟是什麼宿命？】
※為防止國外的病蟲害會危害本土種植物，現凡自國外攜帶種籽、水果、植物等回國均需經過檢疫程序。文章中我自日本攜帶橡實回台時還未有相關法令，後來再去日本也未私帶，先前文章撰寫時或許太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而未加補充說明，希望未有讀者因而受到誤導。經熱心網友提醒，haru特此補充，也希望大家都能重視愛護大自然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