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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 嘉靖與海瑞》電視劇,
我是在大半年前看晚上10時的重播,應該還是因為工作忙,沒看全。
但記得自己只要趕得上,都會盡量準時收看的。
可見這部連續劇在我看來,算得是引人入勝的中上乘之作。
隨後我就買了此片編劇劉和平寫的同名小說,
卻是到上個月Rita來信提到台灣已出繁體字版,
她在廣播中聽到趙少康介紹,說是「很好看,很好看」。
我才想到把此書排上這個月的閱讀計劃,
把上星期的下班後時間用來把它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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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isy 向來跟趙少康先生很少達成共識,給此書的總評卻與他一致:
「很好看,很好看」。
這本小說基本上是按劇本綱節所寫,
因此每小節的標題都是事件正在發生的地點:
「1. 北京紫禁城 午門」 ......
「5. 司禮監往玉熙宮的路上」等。
而且在某個新人物出場時,接下來一句會出現:
「字幕:欽天監監正周雲飛」、
「字幕:內閣首輔嚴嵩」之類的粗體字。
所以這本書讓人從一開始讀就覺得所描述的場景很具像化,
人物的戲劇色彩也很鮮明,讓讀者看書也能有電視螢幕帶來的臨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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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還是比據其拍成的46集連續劇更好看,
然而在前者留給你我更多省思的空間時,
當然也就讓讀者有較多的時間去查考出這部作品與史實之間的落差。
故事的切入是以明嘉靖末年為背景:
官員腐敗貪墨造成財政赤字、復加賦稅於民,搞得是天怒人怨。
為了給虧空的國庫補漏填缺,
朝野自上而下推行起一項名為「改稻為桑」的政策,
要讓浙江的稻農都改植桑田以多收蠶絲,進而提高絲綢的產出及外銷匹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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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問題就在於這小說的主軸竟是子虛烏有的?!
先別提明朝自始至終未曾推行過叫做「改稻為桑」的政策,
就是整個嘉靖年間也從沒開過海禁,正所謂「片帆寸板不得下海」。
因此想要靠增加外匯存底來充實財庫,還真是門兒都沒有的事。
再則是這書名取的是《大明王朝1566 ─ 嘉靖與海瑞》,
只取嘉靖三十九年至四十五年間的事來寫也無妨,
卻是連副標點出的兩個主角嘉靖皇帝與海瑞,
都是到我們快翻完整本書時才正式碰面。
至此,Daisy 也只能說作者劉和平先生是藝高人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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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改稻為桑」這麼個建立在真實的歷史環境中的虛構事件,
串起一個個性格特色迥異的歷史人物:
嘉靖、嚴嵩、胡宗憲、高拱、張居正......乃至海瑞。
讓我們對於明代的一項政策從中央到地方如何運作的過程一目了然。
上下聯手的沆瀣一氣,官官相護的爭權奪利,
而每個人物在當中的心機及謀算也在讀者眼下展現無遺。
儘管這些人物在編排上與史實頗有出入,
像是高拱與張居正入閣時間較晚,不該這麼早就現身與群臣議政。
而裕王府的李妃,即後來的李太后,也不太可能有如此高的政治敏感度。
不過在「好看」的前提下,這本小說寫得還是不算離譜,
起碼它沒扯淡也不渲染,所以也犯不著把「歪曲史實」的大帽給它扣上。
更何況這本小說,對Daisy來說,尚有釋疑及啟思兩大開卷之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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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 嘉靖與海瑞》的鋪述,合理地解釋了為什麼
嘉靖皇帝在四十多年的在位期間有長達二十多年不上朝,卻能掌握政局;
在其內閣的首輔能一個被換過一個,而他卻仍穩坐皇帝寶座而屹立不搖。
在劉和平的筆下,嘉靖是個無所為所以才能無所不為的皇帝。
在第一章描寫內閣於玉熙宮召開的總預算會議中,
嘉靖就無言地坐在紗幔之後的蒲團上聽著,
任憑大殿裡的大臣們爭得面紅耳赤,直到相持不下 .......
── 以下摘自《大明王朝1566 ─ 嘉靖與海瑞》第一章 ──
這裡所有人的目光還在盯著那道紗幔。
終於,裡面傳出了聲音,是嘉靖吟詩的聲音:「練得身形似鶴影......」紗幔一撩,嘉靖帝大袖飄飄地出現了。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
嘉靖往中間的御座走去,口中仍然吟著:「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唸完,他已經走到了御座邊,沒有坐下,只是用一隻手扶著御座一側的一個扶手,漠漠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
知道他唸完了,嚴嵩這時才帶頭山呼:「臣等恭祝皇上──」
「萬歲!萬歲!萬萬歲!」所有人跟著整齊地跟著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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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個跨部級的國家財政會議嗎?
皇帝卻跟個道士沒兩樣地故弄玄虛、還吟詩作對?
別看朱厚熜沉迷於追求長生不老之術,煉丹吃藥到重金屬中毒而亡,
藉助東廠遍佈的眼線與利用群臣之間的矛盾鬥爭,
嘉靖皇帝躲在他的西苑裡還是能搞得人心惶惶,
說話總像讓人猜字謎一樣,自然也沒有誰敢僭犯天威。
嘉靖實在是一個深諳帝王之術的皇帝!
但不怕死的海瑞偏不吃這一套,給自己買了副棺材,
就上了他的「直言天下第一事疏」,
指著嘉靖的鼻子,告訴他大家早已對天王老子您不爽很久,
老百姓們都說的是「嘉靖嘉靖、家家皆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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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是清官,這是無庸置疑的,也是值得肯定的。
歷史及後人為此所給予的評價,
應該也能告慰生前肯定覺得千山總是他獨行的海老爺了。
但他耿直到簡直是橫衝直撞的作風,就不由得啟發Daisy作另一番思量了。
謹守禮法到食古不化,特立獨行成不近人情,
直諫犯上除了顯現出他的勇氣及風骨之外,
對當時的政局真有起到什麼改善作用嗎?
有許多人認為出海瑞的性格及作為其實已達「偏執狂」的程度。
並指出他的極端道德潔癖可能是源於家庭生活的不幸與不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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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isy 不將海瑞的私德與他在公共領域的表現混為一談,
就事論事,海瑞的言行舉措還是很有問題,
如果他是在書院裡當個儒夫子,給學生們傳道授業解惑還無大礙。
就像書中胡宗憲勸高翰文時所說的:
「聖人的書,都是給人看的,拿來辦事,百無一用。」
可那些官豈是人在當的嗎?海瑞別說在官場裡肯定是格格不入,
老實說,就擺在我辦公室裡當個小職員,恐怕都會讓人一天到晚跳腳。
對我來說,海瑞最大的問題是在於他不懂溝通協調,而且拘泥守舊。
更糟的是,他本身還是個被溝通協調不得的人。
偏偏溝通協調應該是搞政治的人最不可或缺的一項能力,
尤其在封建官場裡,靠著道德力量就想要成事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畢竟看到問題還不夠,能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的人才是我們需要的。
特別是在政治這一行,實質正義通常不是經過程序正義來兌現,
能夠有所作為的大多是要懂得如何交錯運用善惡忠奸的人,
這也難怪海瑞終究只是成為一種符號,一項被人利用的工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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