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
牆上的鐘剛好爬到3和3的位置。
女人輕輕翻身,
身旁那個男人的臉,
叫窗簾和路燈形成的陰影給遮住了。
閉眼,
腦袋就浮現男人的臉,
每天每天反覆溫習的這張臉,
痣的位置、皺紋的曲線
所有關於他的,她總能毫無困難的一一細數。
熟練的找到他肩頸構成的洞穴,
鑽了進去,
再用他的鼻息取暖。
然後,
他身上的淡淡蘋果香,
和今夜空氣中一股異常的怪味
也都理直氣壯的塞滿她鼻上的兩個小窟。
男人不愛那甜味道,嫌它孩子氣、女人味。
她知道的。
可她怎能放棄?
「蘋果香,是我愛你的甜度哪!知道嗎?你這傻瓜!」
抬了頭湊近他的耳,女人在這樣靜靜的夜,
悄悄跟男人說了這樣一個甜膩的秘密。
是了。
是了。是了。
她怎能放棄那顆亞當和夏娃的紅果?
她怎能放棄對他的慾望?
怎麼能夠放棄在她愛的這個男人身上栽種一棵蘋果樹、栽植一整座為她而芬芳的蘋果園?
輕撫著他的胸膛,
深呼吸著屬於她的蘋果香。
呵,她愛的男人唷!
「妳總是這樣,不關心我、不了解我。我說了不要這個,妳怎麼老是記不住我說的話?我們之間我愛妳,肯定比妳愛我多一點。妳對我總是這樣不用心!」
稍早時候,男人為了她給他買的那瓶沐浴乳生氣極了。
她沒答辯,只是輕輕衝著他微笑。
「妳別又這樣,妳只會用笑來敷衍我,我說的話妳到底聽進去沒有?別像個啞巴不給回應好不好?」
男人狠狠的關上門,再把她關在蓮蓬頭的水聲之外。
替此刻早已熟睡的男人蓋妥棉被,再重新回到只屬於她的溫暖洞穴。
盯著男人胸膛安靜有節奏的起伏,
「你自己說的,你說只要我微笑,就什麼都不氣了。記得嗎?我可沒忘,是你自己忘掉了!」
她偷搥了幾下他目中無人的胸膛,怕弄疼他,就只是輕得像風。
她從前不這樣溫和的,
她那群朋友裡就屬她最聒噪、最急性子,總是老遠就能聽見她的聲音。
「妳看人家李毓敏,多有氣質?要是妳像她一樣,那我真是作夢都要偷笑了,知道嗎?不過要妳那樣,大概我得等下輩子了…」
他們初交往時他說的話,她放在心上。所以好努力,花了好大的力氣,放棄長久的一切習慣,才變成這個樣子,李毓敏的樣子。可他從沒讚美過她,像李毓敏那樣的讚嘆他從不對她說。
那些朋友呢?
女人想不起她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的臉孔。
她甚至想不起自己的。
跟了他以後,女人漸漸就和她們疏遠了。
她要全心全意的陪他。
她要他是自己的全部。
全部,一整個世界都是他。
「你自己說的,都是你自己說的…」女人輕喘著氣,拼命克制自己不聽話的眼睛冒出成堆成堆未凝固的冬粉。
「冬粉是冬天的雨做成的,我看過一本書上這樣說。多美?」
「傻瓜,冬粉是妳這個冬天裡哭得髒兮兮的小女生的淚。」
那個一起煮火鍋的冬天,男人曾經那樣溫柔為多愁善感的她拭淚。
有時候,她總覺得他們兩人熟睡後,
她便會自動的吸食他對她的愛,
所以每回睡醒,她總是比昨日更愛他一點,
他卻好像忘掉了一點關於他們的愛。
會不會有天,
她終於吸盡他所有的愛?
會不會有天他睡醒便忘了她?
偶爾她總會這樣想...
累了。
已經好討厭這樣沒有自己的生活了。
明天,
等到天亮,
她要狠狠的咬他的鼻頭,
咬到他求饒,
還要叫他給她說一千次的對不起。
然後,
她要為他可憐的鼻子冰敷,
再跟他說說她的蘋果園。
她要對著他的耳朵,
用100分貝說一百個她比較愛他的理由,
好讓他搞清楚誰比較愛誰。
她愛的男人,呵!
女人哭得累了,累得停止哭泣了,
不哭了,以後都不哭了。
她臉頰一抹異常美豔的粉紅,
想著她和男人的明天。
想著天亮要打電話給那群朋友,她們非再聚聚不可。
然後疲倦襲捲她所有的氣力,縮在她的洞裡,
她帶著那抹他愛的微笑混著蘋果香,輕輕睡去。
她知道,明天一切都會不同了!
新聞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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