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ths Taken
by
daw the minstrel
4. Ups and Dow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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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波三折
伊希爾登輕輕捅了捅萊格拉斯，「醒來囉！小懶蟲！」
萊格拉斯動了動，眨巴著一對惺忪睡眼，在拂曉的微光中，入眼只見枝杈葉叢在頭頂橫斜交拱成綠色華蓋，縹緲白霧則更添空靈意韻，這番景致叫他好生迷惘。頃刻間，這小精靈迷離的目光陡地銳利靈活起來，同時轉頭去注視此刻正蹲在他身旁的伊希爾登。伴隨一聲歡呼，他將毛毯拋到一邊去，輕巧一跳便站穩了腳步，伊希爾登見狀暗自竊笑，他這個小弟昨兒是連鞋都沒脫就和身睡了的！「我們可以打獵嗎？」萊格拉斯甫開口便提出請求。
伊希爾登笑出聲來，「晚點兒。現在我們得再去捕一次魚，看能不能捕到我們的早餐哦！」
萊格拉斯樂意地伸手取來昨夜被他丟在一旁的釣具，兄弟俩便往小溪行去。儘管伊希爾登向瑟蘭迪爾百般拍胸脯保證這地點的安全度，但卻發現為了萊格拉斯的平安，這份莫大的責任仍教他擔心得難以成眠，致使他只略略小睡而已，不過當他今晨醒來時，卻感受到比往常更加地精力充沛。休憩於充滿生氣的森林中，對於安神定魄、撫慰心靈，有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神效呢！
「有東西上鉤了！」萊格拉斯嚷著，果然不是蓋的，他的釣線盡頭，一條魚正在那兒拼命地對抗拉扯。
「需要幫忙嗎？」
「我行的！」萊格拉斯毅然決然，如此表示。並且正如同伊希爾登之所見，這孩子以一種連伊希爾登自己都自嘆弗如的無比耐心，慢慢地將魚兒給半拐半騙半強迫地弄出水面來。「瞧！」滿臉泛著自豪的神采，萊格拉斯雙手高舉著他的戰利品，好大的一條鱒魚啊！
「一頓像樣的早餐，現在可有著落啦！我多麼幸運有你陪我同行啊！」伊希爾登笑著稱讚，把一個萊格拉斯聽得心花怒放眉開眼笑了！「考慮到你最近的食量，我覺得我們需要的還不只一條喔！」伊希爾登說，於是萊格拉斯快樂地將他的魚拘禁在冷水裡，並且把釣線再度投回河裡。昨晚不眷顧的幸運之神此時與他們同在，因此不消多時這對兄弟的漁獲量就又添兩條了。
「那樣應該夠了。」伊希爾登說，「你知道要怎樣清理它們嗎？」
萊格拉斯熱切地狂點頭，小手已經迫不及待伸向皮帶去抽他的小刀了，「安納兒的父親有做給我們看過啦！」
「好，你來處理這件事，而我要去照料營火，看它能不能準備好來烹調這些魚哦！」伊希爾登走回營地，並注意到被賦予這项任務的萊格拉斯那副高興的模樣。這趟旅行確實就是他所需要的！伊希爾登心中無比滿意，對於答應帶上萊格拉斯同行，禁不住也暗自歡喜。他們的營火燃得漂亮極了，於是他將餐盤拿出來擺好，並且在萊格拉斯出現的時候，正好也採來了數條青綠的柳枝。
「有一條魚並沒有處理得很好欸！」孩子開口致歉。
「依我看來，它們都很不錯啊！」伊希爾登交給萊格拉斯一根柳枝，「把一條魚串在這根柳枝上，」他一邊示範著，一邊說，「拿穩了，魚背先朝下，這樣的話，肉最厚的部份就會先熟，接下來，兩側也如法炮製。」萊格拉斯仔細地觀察著哥哥，然後小心地模仿他的動作。「讓它與火炭保持些許距離，這樣魚皮才不會燒焦喔！」伊希爾登如此這般地指導著，而萊格拉斯則依照指示認真地做著，將他烤好的第一條魚滑進盤子裡，並且串起第二條魚來。
等他們完成了這些燒烤的工作，兄弟俩安坐下來享用他們的美餐。「這是我所曾吃過最好吃的魚了！」萊格拉斯嘴裡塞滿了魚肉，讚道。縱便如此，卻仍然，明顯地不希望在美食料理上耽擱停留，這小子狼吞虎嚥地掃蕩完他自己的那一份，然後急躁地盯著伊希爾登吃完了他的。「我們現在可以去打獵了嗎？」等最後一叉的魚肉慢條斯理地進了伊希爾登嘴裡時，他迫不及待忙開口。
「一清洗完畢就可以啦！」伊希爾登說，「帶上你的餐盤。」他攜自己的餐具回到溪邊，身後隨行一個萊格拉斯小跟班，兩人蹲在溪水邊來清洗餐具。今天，伊希爾登對於萊格拉斯的表現是越來越滿意啦！這個小朋友毫無怨言地做了好多雜務喔，而昨日的那些不爽全都消失無蹤、好像它們不曾發生過一樣。當伊希爾登洗完他的盤子後，也順便往自己臉上潑潑水，「我想，我們必須等到氣溫變得暖和之後再洗澡哦！」他對萊格拉斯說，「從這裡往南大約一哩的地方有一個小潭，那會是個游泳的好所在喲！」
再同意也不過啦！萊格拉斯點頭如搗蒜，於是二人將餐盤攜回營地，帶上他們的弓箭，背包上肩。伊希爾登花了點時間書寫一張短訊，來留給前來檢視這一對兄弟的禁衛軍巡邏隊，然後便去觀望他的小弟。他終於有個機會能去做安納兒早就完成的事兒，並且就要獵一頭鹿了，這無比的興奮令萊格拉斯那一對大眼睛又睜得更大了！瑟蘭迪爾的子民所食用的肉品之中，鹿肉可佔了絕大宗，所以提供這项民生物品的能力，可是一個極重要的生活技能。這趟出獵一定能夠讓萊格拉斯宿願得償的！秉著這樣一個強烈的冀求，他領著他那快樂得不得了的弟弟，步入深林。
從前伊希爾登曾有一次在這地點露營過，由於這裡有許多開闊的空地提供了豐美的牧草的關係，他記得在這地方討生活的鹿口異常繁茂。目標鎖定了存於他腦中的其中一個草原，他悄然無聲地在群木間挺進，對於萊格拉斯也保持同樣的安靜、並且有志一同地在細心探尋相同的鹿兒行跡，心中暗自稱許。
突然，伊希爾登探到了層層落葉之下，有東西半埋在那裡，他輕輕碰了碰萊格拉斯的手臂，同時伸手一指，而他那洞察力敏銳的小弟立刻就瞧出了玄機：一支顯然是那年冬季新脫落的鹿角啊！萊格拉斯雙眼圓睜，激動地睇向伊希爾登。由於鹿兒是一種安於現狀的生物，所以這支鹿角的主人絕有可能還依然在這個區域生活，並且這支鹿角上為數眾多的斑點，也向伊希爾登透露了這頭鹿身量可不算小的訊息。
他向萊格拉斯打了手勢叫他跟上，同時舉步再度往前邁進，全神貫注於獸跡的搜尋裡。藉由鹿兒的印痕遺跡，會告訴他這頭鹿兒目前所採行的路徑，鹿會利用這條獸徑往返於牠的覓食區以及牠夜裡慣常棲息之所。一個冷不防、又駭人至極地，他竟然發覺萊格拉斯已不再尾隨其後了！倏地回身，心跳怦怦重擊著胸臆，呼吸急促氣喘吁吁，「萊格拉斯！」大聲呼喊，「萊格拉斯！你在哪裡？」
沒有回音。
「萊格拉斯！」驚駭已極，令他茫然狂亂幾近昏厥，循著來時路徑匆匆往回跑，雙眼瘋狂地搜索著小弟的任何細微蹤跡。
頭頂的枝葉沙沙作響，一個萊格拉斯遽然落地，穩身端立在他的面前，其臉上儘是忿懣神色，「你搞出這樣轟天巨響來，跑得快的鹿大概也快抵達山腳下了吧！」生氣地大叫。
而伊希爾登早已搭箭上弦，這一刻不得不將他的力道轉移去死命拽緊他的弓，免得出手去抓住萊格拉斯來搖晃！「你到哪裡去了？」開口詰問，「為什麼不回應我？」歷經那樣的恐懼，驚魂尚未定，他的語音還打著顫。
「我到樹上去啦，這樣我四下觀望可以有一個比較好的視野。我沒回應，保持安靜才不會叫鹿兒聽見而逃之夭夭啊！但是你這樣鬼吼鬼叫的，我們現在還找得到他才有鬼咧！」話語中好不輕蔑。
「你不准再像那樣的從我身邊開溜！」伊希爾登嚴厲怒喊，「聽到我的話了嗎？」
萊格拉斯翻翻白眼，「只剩聾子沒聽到吧！」
伊希爾登強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吸一口，「我們要繼續尋找獸跡、或是鹿兒曾經在此間行進的其他徵象。」說道，「但是你一定要跟在我身邊。」
「為什麼我們不能在樹上探查？」萊格拉斯質問。
「因為從樹上，你沒辦法看到這些足跡、或是其他那些微小的印記。而如果你不是已經對該鹿絕有可能會行走的路線瞭如指掌，而只想要誤打誤撞地與這頭鹿不期而遇，那必須得靠瞎貓碰著死耗子的那種好運才辦得到。你和父親一同出獵的時候，他讓你在樹上偵查鹿兒的影隻嗎？」
「沒有。」萊格拉斯坦承。
「那你同我打獵的時候，也不該那樣做。你要依照我所指示的去辦，並且與我寸步不離。一旦我們弄清楚了鹿兒一定會打哪兒經過，我們就可以上樹去埋伏了。」
「你沒必要嘮叨個沒完吧！」萊格拉斯抗議大嚷，「你說的那些我已經懂了，我不會跑開的啦！」
伊希爾登決定了要把那段無禮的搶白充耳不聞，而去仔細端詳萊格拉的表情、研究了好半天，然後才點點頭，對於萊格拉斯話語中所表白的意思，覺得還頗為滿意。他轉過身，再度從頭開始做鹿兒蹤跡的探索，不過他也得好生努力一下，來緩下他的心跳和呼吸，調回一個正常速度。至少萊格拉斯還挺知道如何悄然無聲地行動啊，他悶悶如是作想。他的確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從我的身邊開溜了！父親是對的，我得更加謹慎小心才是！
兄弟俩繼續偵查鹿兒行蹤，而萊格拉斯果然也做到了言出必行，與伊希爾登保持在幾碼的範圍之內，於是這位緊張大師逐漸地放鬆了下來。兩人找到了好幾條看起來好像鹿兒都有在走的獸徑，但是一天到了這時候，氣溫已經太高了，動物們肯定差不多都躲到哪個蔭爽涼快的地方打盹兒去啦。
伊希爾登望著萊格拉斯那張汗濕、潮紅的小臉，「我們是不是該休息一下、游個泳，然後吃點兒我們帶來的東西？你意下如何？」他們距離他原計劃好要去游泳的那個水潭並不很遠。
「好耶！麻煩你了！」萊格拉斯的語調聽起來好似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他大概是不想要承認自己已經累了吧？伊希爾登如此猜想，對於弟弟能把他個人的不適強自隱忍默默承受，表現得如此動心忍性，叫他心裡好生不忍！「這邊。」說著便領著萊格拉斯稍稍偏向南方行去，一出茂密的林子，兩人便置身在一座規模不小、由清泉挹注而成的水潭邊兒上了。
萊格拉斯只歡快地高喊一聲，便忙著丟下弓、卸下背包，並且開始把身上的衣服剝下來。他趕在伊希爾登脫掉外衣之前便搶先下了水，但是伊希爾登很快地就蹚著水、跟上他了，這潭冰涼冷冽的泉水叫誰不陶然呢！他往下一栽、在水底潛游，在萊格拉斯的正後方冒了出來，往小傢伙的腦門上猛地祭出一記巨大的濺潑偷襲。萊格拉斯一聲慘嚎，緊接著便狂笑個不停，立刻轉身追趕那個倒著游過小潭的偷襲者而去。
「我會叫你付出代價的喲！」萊格拉斯喊，「非要教你甘拜下風不可！」
「來呀！」伊希爾登下帖求戰，「我還盼不著一個好機會來好好地敎你顛倒著要怎麼游呢！」大戰掀起，又撲又翻載沉載浮，如此激戰了好一會兒，然後雙方人馬爬出水潭躺在綠草如茵的岸邊，好讓陽光將他們曬乾。
伊希爾登往躺在他身旁的那個單薄的小身子瞄了瞄，幾乎無法察覺那上面有什麼徵象足以顯示他的小弟弟已經開始要告別童年了啊！頓時他感受到，一股保護心切的幾近於痛苦的情感波潮衝擊而來，並伴隨著一道因絕望而生的尖銳刺痛穿心而出，那是對於發生在森林王國裡無可奈何的事件完全一籌莫展，油然產生的絕望感受。我無可避免地還是得讓他去做一個殺戮喋血的戰士，就像我對埃里安所施行的一樣！行思至此，伊希爾登不禁悲從中來。不過還不到時候！現下裡，不管他高興與否，我不惜千方百計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他站起來，穿上了長褲，赤足走到放背包的地方，「我們來用餐好嗎？」萊格拉斯隨著也跳了起來，身上仍然未著寸縷，卻大方自若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於是伊希爾登遞給他一些麵包、乳酪、以及他們從家裡帶來的水果。兩人坐在潭邊，把腳懸進水裡晃盪，諦聽周遭森林絮語、聆賞大自然雅籟清音，併坐無語，此時無聲更勝有聲。
終於，伊希爾登再度站起身來，「去穿衣服，我們要回營地去、並小睡一下。」說道，「禁衛軍巡邏隊再度造訪的時候，我應該在現場親自接見他們，接下來，用完了晚餐，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回來大概一兩個小時，在我們找着的一條鹿徑附近的樹上放哨喔！」
「好耶！」萊格拉斯一躍而起，快樂叫喊。
「天色暗了我們就得回到營地喲！」伊希爾登出言警告，不過薄暮時分的行獵叫萊格拉斯興奮得暈陶陶，根本就沒在理他。伊希爾登只有暗自希望弟弟已經聽進去了。然而那也不成問題啦！他都已經決定了天黑就得回營，那麼他們必得回營無誤！
他將剩餘的服裝穿戴整齊，然後坐下來穿好靴子，將他設在右靴裡護套內的那柄匕首調整好角度，免得刀柄去磨到他的腳踝。突然，他意識到萊格拉斯也不動聲色地在他的右靴上忙著什麼事情。
「你帶匕首？」他驚訝地質問。
萊格拉斯嚇得跳了起來，遲疑不語，最後才不情不願地開口，「對。」
「萊格拉斯，你這時候帶匕首還太小了喔！把它交給我。」伊希爾登伸長了手臂等著，但是萊格拉斯卻一個勁兒往後退。
「每個人都帶匕首啊！」他聲稱，「而你也清楚我隨身攜帶一把小刀的嘛，那還是你送給我的啊！那有什麼差別？」
「差別在於你是正大光明地攜帶一把小刀，所以大家都清楚你身上有這把刀，我很悲哀地承認防身自衛有它的的必要性，但除了自衛之外，小刀還有許多用途。但是沒有人知道你帶了那柄匕首，並且除了把它拿來向某人投擲之外，很難理解這匕首用意何在。此外，別告訴我每個人都帶匕首！像你這種年紀的小孩，絕大多數是不會攜帶隱藏式的匕首的！」
「我不是小孩了！而且忒爾貢就帶著一把匕首！」
「忒爾貢遲早要出事的！假如我是父親的話，我就會想辦法確定你永遠不要再去和忒爾貢接近的！現在把匕首交給我！」伊希爾登再度伸出手，並且朝萊格拉斯往前一跨，踏出堅如磐石的一步。
這危急關頭千鈞一髮，他猜想弟弟就要抗命不從、而他迫於無奈也不得不以武力來奪刀了。然而接下來，在一記充滿了挫敗的淒厲嘶喊聲中，萊格拉斯從靴子裡抽出匕首，將它擲在伊希爾登腳旁地上。而伊希爾登卻是不發一語，默默將它拾起，插在自己的皮帶裡，「走了。」語氣冷酷嚴厲。他提起他的背包，就舉步逕回營地去，同時傾耳聆聽身後動靜，以確定萊格拉斯是在後頭跟著的。
兄弟俩這一路回營漫長的行程裡，雙雙只是埋頭悶走、含怒不語，當目的地在即，萊格拉斯立刻丟了背包、扔下弓，就走向最近的一棵樹，三兩下爬了上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伊希爾登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僅就他自己而言，弟弟消失一陣子頗讓他得以鬆下一口氣來。萊格拉斯待在樹上在安全上不足為慮，而在這段時間裡，伊希爾登可以挪些時間來供他自己靜一靜。他旋上一棵老橡樹較低的一根枝條上，倚靠著樹幹，努力地試圖擄獲先時他曾經感受到的那些澄明和平靜。他沒辦法相信萊格拉斯竟然令人抓狂到這種地步！為什麼那麼多的兵器師傅，就沒半個人來告訴過他萊格拉斯是這樣的不遵守紀律？那群人什麼口風也不曾透露，就只光誇讚他這個小弟而已！他們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逐漸地，幽愁黯怒亦隨風消散，這位憂國憂民的人兒慢慢滑入一個清淺的睡鄉。馳近的馬蹄聲卻來擾人清夢，他一縱下地，迎接兩名禁衛軍勇士。「Mae govannen，大人！」其中一名向他致敬，「您一切可順心？」
「沒的挑了！」他說，「你們給我帶什麼消息來了嗎？」
「正是。」這位回答的士兵頑皮一笑，「戴勒交代了，要屬下轉告您說：大人該縱情逍遙隨性自在才是，如果您只不過離開個幾天，王國不會因此就分崩離析的。」
伊希爾登大笑，「去跟戴勒說，我欣賞這個見解。不過如果有需要的話，他知道到哪裡來找我的。」
士兵們行禮畢，便繼續他們的巡邏去了，於是伊希爾登轉回營地。第一要務，就是先檢查一下萊格拉斯，而他弟弟爬上去的那棵樹正在為小精靈的存在而唱得正起勁呢，所以伊希爾登便著手做其他的雜務去了。他升起營火，然後拿了釣線到溪邊去，在那個地方捕獲了足夠作為晚餐的魚。接下來他採集了一些先時發現的野生蘑菇，並且到日照充足的地點到處撥撥弄弄尋尋訪訪，終於找到了許多黑莓果。萊格拉斯很喜歡莓果，伊希爾登打算拿它們作為一個賠罪的禮物。寶貝的匕首被沒收了，情理之中毫無疑問，萊格拉斯絕對感受到被冒犯深矣，不過，把這東西沒收仍然是當行之務。
等他回到營地，發現萊格拉斯已經從他的樹上爬下來了，並且靠著樹幹席地而坐，臉上表情則莫測高深。伊希爾登把他的斬獲展示給這孩子看，而萊格拉斯瞅著眼前這一堆食物，眼神淡漠不為所動。「來做我的幫廚吧！」伊希爾登開口邀請，於是萊格拉斯懶洋洋慢吞吞站了起來，跟著伊希爾登來到了火邊。伊希爾登取出一個平底鍋，開始煎魚和蘑菇，「我去取一些清水來，你留心顧好它們喔。」如此說著，又往溪邊跑了一趟。他已經下定決心絕對要把和顏悅色貫徹到底，心裡相信著萊格拉斯最後也能夠握手言歡。
晚餐在無言之中靜悄悄地度過，不過那些莓果似乎真的讓萊格拉斯挺受用的，伊希爾登將它視為一場小小的勝利。等一切收拾清洗停當，他帶上弓箭和背包，「你認為要守哪一條鹿徑？」開口詢問。
被授予這樣一個選擇的權力，讓萊格拉斯稍稍開懷了點，「我們所找到的第二條，」他仔細考慮了之後，如此說道，「那條看起來最近了。」伊希爾登點點頭，於是兄弟俩便動身了。這會兒，他們大可堂堂皇皇地期待一頭、或者好幾頭鹿兒可能會打從他們找到的獸徑經過，而這個時間無疑正是到一個鹿兒難以發現到他們的樹上去設下埋伏的最佳時刻了，於是，他與萊格拉斯很快地就在一棵山毛櫸離地十五呎高的冠層中安頓下來。
無需多做等待，俄頃伊希爾登就察覺到一個隱隱約約的祟動，旋踵一頭中等大小的雄鹿便現出身形，朝向他們走來。伊希爾登按兵不動，一來因為他素知如果耐心等這頭鹿離去時，從背後射擊更能夠輕易得手，二來，如果萊格拉斯辦得到的話，這位旗開得勝的獵人頭銜，他要讓給萊格拉斯來做。事實上他一點兒也不想獵鹿，因為要把這樣一大宗戰利品給弄回家，那無疑是自找罪受啊！
棲於離他不遠的一條樹枝上，萊格拉斯也已經注意到了，甚至在伊希爾登這樣的距離，其弟逐漸加快的喘息也都清晰易見呢，然而好樣的，小子同樣地穩住、耐著性子不打草驚蛇。鹿兒從他們底下穿過了，萊格拉斯這才小心翼翼地瞄準，放箭射出。這支羽箭朝向它攻擊的目標筆直疾飛，緊接著說時遲，它竟然令人震愕地突然轉向、偏向一旁去了！這箭被一支小小的細枝給轉了個彎兒，那是因為萊格拉斯全副心神皆貫注在鹿的身上，而完全沒留意到的一根細枝兒。
萊格拉斯驚訝地倒抽一口氣，並且在伊希爾登都還來不及阻止之前，就迅疾騰空往前一縱，往雖在附近卻仍嫌太遠的一棵樹不顧一切地飛去。這根本就落腳無處啊！嚇得伊希爾登失聲驚叫起來，就在千鈞一髮那當兒，小子瞬間抓住了一根突出的枝條，就那樣懸著擺盪了幾秒鐘，接下來將自己盪到一個杈椏穩當之處，再輕輕滑落地面。伊希爾登緊隨其後也落了地。
「那頭鹿跑了啦！」萊格拉斯挫敗地痛喊。
「你這算是哪門子的行動？」這會兒伊希爾登滿心的驚恐全轉為怒火，質問道，「你鐵定有能力夠判斷得出那樣的距離是跳不過去的吧！你會摔下去的！萬一跌斷了腿呢？沒有任何一隻鹿值得那樣犧牲！」
「別罵了！我又不是故意要踩空的！」
「那是虧你走的狗屎運！你的手怎樣了？」伊希爾登可以見到萊格拉斯將一隻手小心地扥護在另一隻手裡。
「沒怎樣！我抓住樹枝的時候割到了。」
「我瞧瞧。」伊希爾登捉住這隻受傷的手兒，檢查其手掌，它略略刮破了皮，正微微滲出鮮血，「你是運氣好才只受這麼點傷！」他宣稱，「等回營後，我們要把它清洗乾淨，但現在讓我先幫它遮覆一下，免得讓血沾上你的衣服了。」
一雙眼睛仍然盯著萊格拉斯的手掌，伸手便探進背包裡去取他的急救包。不意，他的手指竟碰到了一個蠕蠕而動的東西，一聲驚喊，猛地從背包搶出手來，接著，按住一顆怦怦急跳的心，小心翼翼地將背包扯開往裡一瞧，一條無害的小草蛇蜿蜒盤扭在他的備用衣服之上，正忙著朝他吞吐著蛇信。
而站在他身旁的萊格拉斯，鼻子裡卻洩露出一聲譏笑，於是伊希爾登霍然瞭解這條蛇是如何進了他的背包的了！這一霎，一整天裡所有的挫折沮喪全數沸騰起來！搶在他的頭腦得以運作思考之前，兩隻手已經逕自採取行動了：一把扯住萊格拉斯的手臂，將他扭向一側，然後往他的臀部施予毫不留情的一記狠揍！
萊格拉斯掙開手臂，旋轉過來面對伊希爾登，本能地拿一隻手撫在身後，震驚錯愕之餘，便是狂暴的怒潮在臉上滔滔洶湧，「你打我！」出言怒控。
「你活該！一整天跟我唱反調！」
萊格拉斯張大著嘴，臉兒倏地脹得腥紅，「我沒有！是你跟別人唱反調！」一雙眸子飛快地眨呀眨，像是淚水就要奪眶而出了！然而伊希爾登卻懷疑那是為了憤怒與羞辱而生的眼淚，而不是因為挨那一下打。毫無疑問，那必定不是對他的犯行所流的悔恨之淚。驀地，萊格拉斯身子一扭，跺著步子就要走開。
「你上哪兒去？」伊希爾登一邊把蛇從背包裡扔掉，一邊跟著弟弟開步走，口中盤問。
「回營地。我再也不要和你一起打獵了！」
「好啊！或許夜裡好好睡個覺有助於促進你的規矩。」
「給我閉嘴！」萊格拉斯咆哮。
「注意你的用語！」伊希爾登聲色俱厲怒叱一聲，便頂著一副嚴峻惡酷的表情緊跟在萊格拉斯身後。一夜的好眠最好是能夠把萊格拉斯的規矩改好，如果不行的話，他們將在翌晨立即動身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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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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