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的沙龍 我想要一個沙龍，色澤艷麗、觸感細緻，又慵懶、又活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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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八點半從香甜的睡夢裡醒來，快速地梳洗後便check out，展開一整天的city tour，今天晚上就要回機場，非把握時間不可。在咖啡店吃了muffin、喝了咖啡，就買了通行地鐵和公車的一日票，先去看看位於西一百二十街的哥倫比亞大學。還記得以前看哥大的申請書，裡面赫然一欄「家長職業、收入、賦稅」，美國頂尖大學的昂貴由此可見一斑。

看完哥大，打電話給小安，他說：「去古根漢美術館嘛！」古根漢美術館以現代藝術著名，我看得懂嗎？不過小安說的沒錯，那麼有名的美術館就在身邊，實在該去欣賞一下。我便又回到中央公園旁的第五大道，古根漢那棟名聞遐邇的白色圓形螺旋建築物就在眼前，門口就像各地觀光區一樣，很多販賣藝術品、紀念品、熱狗可樂的攤販。踏進大廳一看價目表，哎呦學生票要十美元耶！值得嗎？可是排隊的人很多，應該不錯吧？

美術館的主體建築是個空心的圓，陽光白花花地從屋頂灑下來，空間很明亮，展場有六層，順著圓周以螺旋狀一層一層爬升，跟著牆上的畫與雕塑走就對了。每一層的角落都通往一個獨立的展場，可能是畢卡索、高更與梵谷早期的畫作，也有可能是某個都市計畫專家的設計圖，主題都與此次的特展”From Picasso to Pollock: Classics of Modern Art”相關。大部分畫家是法國人，應該都是名家吧？可是我越往上走，就越感到茫然，那些畫作和雕塑實在超出理解的範圍之外，不知如何把那抽象的線條與具體的意義連上關係。有一幅畫，白色的畫紙上只有一大一小兩個紅色方塊，題為「一個母親和她的孩子」；有一幅上面寥寥幾個三角形與方形色塊，被稱為「橄欖球員」；還有幾幅大型水彩畫，紙張上密密麻麻點滿了各種顏色，被稱為「反形式”unform”」。都市建築設計圖很多是用鉛筆畫的小紙張，一個長方形格子裡有黑也有白，我無法定義差別何在；還有很多組碗盤與茶具，形狀都很詭異，要不就是不規則的方形壺嘴，要不就是被對拆成兩半的盤子，這真的可以拿來裝食物飲水嗎？為什麼要把廚具設計成不方便使用的形狀呢？

我才花了一個小時就走到最頂層，站在一個三條L形鐵塊相疊而成的雕塑前，極為納悶。怎麼無法從這些抽象作品看出個所以然來？藝術家們好像再也不管光影、角度、色澤了，簡單的線條勾勒完以後就安上個敘述或主義，和中古歐洲的藝術家比起來，現代藝術家還真好當啊！我一層一層往下走，看見很多人凝神欣賞並寫著筆記，還有讀書會小組滔滔不絕分享心得，非常不滿。奇怪，為什麼你們看得出來我看不出來？聽說台中市要設古根漢分館，難道世界上每個人都懂，只有我不懂嗎？

很不愉快地走出古根漢大門，找了電話跟兩位導遊抱怨，小安說：「就像我們現在欣賞中古世紀的藝術，數百年以後人們也會對現代藝術另眼相待的。」Uncle Bernard則是笑彎腰：「哈哈哈，那是給受過藝術教育的精英看的，你去幹嘛？」我辯說：「藝術要是只能給少數人看，哪會有價值？」他聽了不大高興：「拜託你讀點書吧！」

說不定古根漢美術館會像大都會博物館一樣，有朝一日也讓我覺得有趣起來呢。只是一定要經過很長的被說服的歷程吧？突然我想，其實藝術作品的好壞，不在於多少人喜歡，而在於是否具有撼動人心的感情。那些「反形式」作品跳脫了傳統的繁文縟節，把藝術簡約抽象到另一個層次，表面上看來似乎脫離了形式的拘束，人的思想與情緒得以自由奔放。但是感情好像變成了藝術家個人的事，無法讓我理解並且共鳴。如果藝術家著眼的只是形式的有無，和華麗的駢體文斤斤計較音韻對丈又有何不同？他們才是最重視形式的人呢！

我忽然強烈地想念起大都會博物館裡醇厚溫暖的中古歐洲氣息來，再問Uncle Bernard該去哪裡好？他想了一會兒說：「有個The Cloisters Museum，你一定喜歡，搭車到曼哈頓的最北邊就是了。」電話講到一半，突然聽見背後一聲斥罵，一個像是中南美洲血統的中年男人瞪著我：「我也要用電話！」我只好快快掛上話筒，到Park Avenue搭4號公車往北去。

這一趟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就變成了city tour的一部分了，從車窗看出去，形形色色的紐約人映入眼簾。車行過中央公園北門，經過哈林區，繼續往北走，曼哈頓逐漸變窄，可以看見西邊的哈德遜河若隱若現。公車走到喬治華盛頓橋以前的一個鬧區，這兒一元商店與廉價的中國餐廳林立，應該是中下階層較多的區域。公車突然在擁擠的路面停下來，司機大按喇叭，引起路人側目。定睛一瞧，原來有個黑人貨車司機把車停在安全島旁邊，跟人行道上的朋友說話。刺耳的喇叭聲一次大過一次，他也充耳不聞，直到聊完天了跳上車，交通才恢復暢通。我隱隱約約明白紐約這個人人都冷漠、無禮的大都會裡，為什麼還有八百萬市民在這裡享受生活的原因了。因為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喜怒哀樂都由自己負責、自己承擔，旁人的存在並不產生意義，禮貌或關懷都是不需要的。911事件發生後沒多久，報上說很多恐慌的紐約男女以無日無夜的做愛來解除痛苦，當生存的環境如同世界末日來臨，唯一能夠安慰自己的，也只有自己的身體了吧？

這就是紐約人的氣勢嗎？以自我為中心的獨立意識，再適合都市文明不過，難怪既令人反感、也令人畏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