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wallpapersonweb.com/image-659673.html)1998年,數位相機還是奢侈品呢,只好以2011年全球第一個迎接新年的雪梨煙火映像,代表那座美麗的城市!
前些天整理floppy disk時代的舊檔案,磁碟機從一張張碟片哧哧哧抓出一篇篇文章,書評、日記,居然冒出了一篇原本想投稿雜誌的遊記,是1998春天出差雪梨後寫下的。當年在台北的工作非常有意思,每天和政府官員、廠商和民眾接觸,陪著上司出訪國外,像密集見識人生百態呢。
那是我至今唯一一次拜訪雪梨。90年代澳幣和加幣幾近等值,都是1元兌台幣20元,搭巴士離開機場跨入市外郊區時,路面安靜、平房綠意盎然,也不禁覺得好像加拿大!但是雪梨天氣比蒙特婁舒服,人們更友善多了。黃昏時的達令港一家酒吧才開門,我是陽台上唯一的顧客,吧檯那個高個子帥哥慷慨請我喝一杯可樂。在QVB我大買特買衣服鞋襪,售貨員是一個華裔女孩和一個白人女孩,一聽我從台灣來華裔女孩樂極了,轉頭向同事誇耀:「早告訴你,我們台灣女孩有品味!」即便是工作時,本地廠商代表中也有一個和我年紀相仿、漂亮的短髮女孩,真氣記不得她的名字了,我們老黏在一起,去動物園看無尾熊和企鵝,又坐觀光船共進晚餐,她送我本地品牌的化妝品,告訴我澳洲的白人祖先都是移民,比如她的爺爺是義大利人,這「大家都是外來者」的感受,我直到在加拿大住了一些年才明白。
在雪梨短短一週的停留,還有了豔遇。那是一個亞歐混血男孩,西裝畢挺從公司下班,我們在鬧區街角相遇,倆人一對看、相互一個微笑,他因此帶我遊遍雪梨灣,午夜時分,我們在濱海餐廳吃飯、喝酒、擁吻。濃情蜜意時我卻問了煞風景的問題:「白澳激進政客Pauline Hanson是不是很討厭亞洲人呢?」他聽了急了,馬上去另一桌拉人來:「讓這位訪客知道那個婊子說的話澳洲人沒當一回事吧?」幾個陌生的大男人馬上端酒朗聲打招呼,一個白人女孩此時跑來向我借小鏡子補妝,嘴唇抹得紅通通後又笑又道謝,混血男孩正色對我說:「瞧,沒人計較誰是哪兒人呀!」
燦爛如水上明珠的雪梨,當年的我,那麼天真、那麼自得,對世界卻也那麼熱情。這篇遊記的筆調,我恐怕再也寫不出來了,一邊讀,一邊覺得羞赧,也覺得訝異。原來有這麼多細節已經忘了,而文字之外,又有多少沒記錄的回憶?我提醒自己,千萬不能放棄一雙好奇的眼睛,努力從每一天找出新鮮的視野來。
港都雪梨--科技與溫情之間(寫於1998年)
站在雪梨著名的五金百貨John Danks Hardware的物流倉儲中心裡,我略微感到恍惚,乍然之間無法辨認這個空間的清晰樣貌。這些天來,我們已經頻繁地拜訪了多家物流倉儲廠商,它們佔地寬廣、廠房乾淨、設備先進如出一轍。公司很有興趣採購澳洲的著名的高科技設備,我們每晚在飯店開會比較價格和型錄,分析成本與效益。今天已是第三天了,明天清晨就要回台灣。生平第一次來雪梨,還沒看到著名的海灘和歌劇院,就結結實實地被一家家物流中心教訓得瞠目結舌。澳洲地廣人稀,為了使上、中、下游廠商順暢地運作原料-成品的產製行銷過程,滿足各鄉鎮人口的需求,完成具有競爭力的供應鏈頭尾端操作,非有發達的物流業不可,完全自動化的設備就是澳洲物流業成功的關鍵。
金髮的倉儲經理Peter的聲音穿越輸送帶的運轉聲浪,傳入我的耳裡:
「我們現在正在致力發展自動零散檢貨,包括條碼自動化、電子識別標籤、無紙化作業等等。未來電子商務將愈來愈盛行,商業資訊越來越發達,消費者需要的商品也會越來越多,如果我們的貨車必須載送相異性極高的貨品、倉庫也必須儲藏品項繁雜的物品,非得走向自動化不可,人力是一項太昂貴的資本。」
我仰頭,寬窄不一的輸送帶在七層樓高的天花板上多層次地縱橫交錯,這般大規模的機械化在台灣的物流中心裡前所未見。一輛輛大型貨車載來供應商生產或加工後的商品和零件,它們躺在一只只紙箱裡,由掃描器自動揀貨後,分配至不同的輸送帶上迅速搬移,經過儲藏、分類和包裝,再由一輛輛貨車載去零售店販賣,或直接交至最終顧客的手中。這些成品或半成品將停留在倉庫裡數個時日,倉儲中心必須耗費昂貴的土地成本和庫存成本,企業界靈活的腦袋連這存放的靜止狀態都不肯放過,無所不用其極減低所有浪費的可能。Peter帶著我們走到倉儲區,從窗口望進去,貨架高達十一層,直抵屋頂,一輛輛棧板升降機在貨架之間僅達一公尺的地面忙碌來去,將載滿紙箱的棧板或高或低地送入貨架,令人吃驚的是,那些棧板升降機竟然是無人駕駛的。
Peter面露得意的笑容:「我們的棧板升降機由電腦控制,它能自動讀取紙箱上的條碼,然後依照工程師的設定將棧板運至正確的貨架,高度也一點不差。所以貨架之間的距離可以節省到只和棧板升降機同寬,和其他廠商相同的空間裡,我們可以作更充分的利用。」
陳董轉頭嘆氣:「這裡從頭到尾看不到二十個人,電腦比人還能幹哩!」
同部門的李接口:「到底要不要花上台幣數億元做這種投資?還得考慮考慮。台灣島南北距離近,耗費較多的人力和時間在倉儲、揀貨無妨,而且我們的市場規模遠比澳洲小,獲利率哪能相比?選擇性購買這些設備會比較理想吧?」
正如李所說,台灣市場有其地域特殊性,原封不動地沿用其他國家的模式很難行得通。物流的目的在滿足顧客的要求,將商品、服務及其他相關資訊,由產出地到消費地高效率地完成程序及保管。在台灣,這個行業仍未臻成熟,人們對於物流最直接的印象就是「貨運」、「宅配」、「倉儲」等等,其實物流所指的意涵極廣,海陸空運網路的佈建、港口和機場的專有園區設置都是整體物流的一環。但是物流在台灣的前途值得期待,國際經貿的競爭無時無刻不在衝擊著台灣,貿易意味商品的流動,愈高度自由化的經濟體系就愈需要便利安全的物流業。
我們跟著Peter走出廠房,徐徐涼風裡看見幽雅寧靜的廠區花園,我吐出一口氣,感到輕鬆一些。五、六個貨車司機在出貨區喝著咖啡,眼神帶著笑意望著我們,Peter送我們上車,揮手道別,祝我們旅程愉快。
是在雪梨的最後一天了,大家都有輕鬆一下的共識。公司找了當地華人旅行社的導遊領我們逛市區,上了車以後,這位四十餘歲、戴著金邊墨鏡的男導遊馬上拿起麥克風滔滔不絕:
「大家辛苦啦,今天下午終於可以休息囉!我們先去雪梨塔和海底世界,再去雪梨歌劇院繞一下,當然大家一定都很想購物嘛,雪梨有一個號稱世界上最漂亮的購物中心伊莉莎白女王大樓QVB,我們可以在那裡買很多名牌的衣服和化妝品,那如果大家喜歡買澳洲土產像是鮭魚油啦、蜂膠啦、綿羊油啦、無尾熊娃娃啦,我可以在傍晚的時候帶大家到一個大陸人開的免稅店去,都是中國人嘛,一定給大家打折,當然也請每一位多多捧場嘿。那晚上的時候我們要去一家中國城的餐廳吃晚飯,那家餐廳是香港人開的,他們煲的湯很濃很好喝啦!」
還是脫隊好了。遊覽車正沿著高速公路駛上雪梨港灣大橋(Sydney Harbour Bridge),我遠眺大橋彼端的雪梨市區,櫛比鱗次的辦公大廈在陽光下閃耀著刺目的光,只要在這座城裡走上幾個小時就好,我想知道,除了高效率的物流中心以外,雪梨城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和同事們短暫告別,我在達令港(Darling Habour)下車,我對雪梨地圖毫無概念,就任由雙腳向前走去,只消提醒自己要記得回去的方向。雪梨實際上位於面海背山的丘陵地,十八世紀歐洲移民進駐此地,築起高樓、闢出馬路,卻從未企圖改變它天然的地形,許多街巷如同山坡道,陡峭彎曲,我走在紅磚人行道,時而向上攀爬,時而向下急奔,禁不住氣喘噓噓。
身為澳洲的商業中心,雪梨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如同紐約,繁忙的街景和膚色不同的行人完美地詮釋它現代化西方都市的典型。想起1770年英國人來到澳洲,初次見到袋鼠、無尾熊和鴕鳥,驚異不置,文獻記載:「在這南方的新大陸,發現了比人還高的兔子、鼻子像豬而且沒有尾巴的熊,以及比人還高的大鳥,但是不會飛。」澳洲原本不過是英國流放囚犯之所在,以其遙遠的地理位置隔絕於太平洋的彼端,雪梨更曾淪為舊金山的替代品,淘金客在美洲挖盡了礦藏,轉而打起雪梨的主意,使這個澳洲港都成為新金山的代名詞。原始的澳洲土地終究和北半球截然不同,人類試圖滲透上帝所畫的樸實草圖,澳洲如今不再處於邊陲,也是西方文明的一員了。
但是這裡畢竟比紐約更令我喜歡。天氣爽淨溫和,隨著黃昏將至,褪了熱度的澄黃色陽光從天際斜射過來,穿透大廈群,投射在我的臉上。街上滿是行人和車輛,許多人對我拋來友善的微笑,那分明是和北美氣味不同的溫和親切,人們從我的身旁快速走過,以澳洲腔英語快活地交談。明天是週末,雪梨今晚將成為不夜城。
走到熱鬧的百貨公司 Grace Bro. 旁,公園街(Park Street)和必得街(Pitt Street)交叉口正是紅燈,我駐足等待。遠方響起警車的鳴聲,一輛警車在擁擠的必得街穿梭,躲過一輛輛公車和轎車,蠻橫地越過人行道,愈來愈近,然而Grace Bro.這一頭實在太擠,它硬生生停在我的面前,坐在駕駛座的年輕白人警察略微遲疑了一會兒,隨即把方向盤向右一轉,將車開上人行道,又鳴響著警笛,沿著櫥窗疾駛而去。
身旁的人莫不瞠目結舌,一個染著一頭橘紅色短髮的東方女孩,手上抓著一支冰淇淋,睨視著警車消失的十字路口,右側嘴角下撇,一派嗤之以鼻,她掉頭看我,以流利的英語告訴我:「幸虧雪梨不常常如此!」
我笑了,她應該是這裡的移民吧?或是留學生?多元文化盛行的都市裡,種族和血統的分野不再泛政治化,僅僅成為辨識的象徵,身為黃皮膚黑頭髮的過客,我也能閒逸地在人群裡暢快呼吸。走過十字路口,我決定到歌劇院所在的雪梨灣(Sydney Cove)去。不見得必須走進歌劇院聆賞交響樂或芭蕾舞劇,聽說港邊有許多酒吧食肆,是品嚐檸檬葉辣醬燒烤海鮮的好地方,但是或許我更想坐在海風裡,讓酸痛的雙腿歇歇,再飲一罐本地的Light啤酒,和過往的船隻遊艇共度在雪梨的最後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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