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疤痕】-這條褪色仍隱約可見的疤痕,紀錄著我和Sandra在土耳其安納托力亞高原Cappadocia的車禍。
如果各位還有印象,1999年8月土耳其曾發生大地震。而Sandra和我因參加某航空公司網路拍賣會,標中了台北到伊斯坦堡的特價機票,預訂出發的時間正是九月。出發前親朋好友莫不關切,紛紛勸說務請三思,大地震甫過,餘震將持續影響;但得標特價機票可遇而不可求,加上早已付款又無法退票,取消旅程未免可惜,我堅守始終如一的信念「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便出發前往土耳其。
旅行到土耳其安納托力亞高原Cappadocia的Goreme時,Sandra建議租摩托車四處逛逛,自由自在又比較有機動性,我們到街上的Zemi租車行(這家也是旅行社,兼做旅館住宿安排、套裝旅遊和貨幣兌換等各色服務)租了一輛摩托車。這種款式的古早摩托車在台灣已經很少見,座椅掀開並非置物箱,而是油箱。Sandra載著我上路,坐在後座的我直感覺車輪左右偏移,一開始心裡有幾分莫名的不安,但信任Sandra的騎車技術,所以也沒特別對自己的不安情緒留神。Goreme附近一帶的地形高低起伏,不時爬坡、轉彎,車行不到半小時,在往Nevsehir和Uchisar的叉路附近,平敞的柏油路面突然變為小碎石路面,煞車不及,我們連人帶車一起摔倒,我的右臂感覺一陣疼痛,一看竟已破皮,手肘處血肉一片模糊,傷口和著沙石。Sandra的腿被機車壓著,膝蓋破皮,雙腿傷痕處處,我把摩托車扶起來之後,Sandra爬起來試著走一走,當下她已不太能活動自如,然而她仍提議繼續上路往原本計劃的目的地,這一跌讓我有點兒卻步,我認為還是先回Goreme的租車店回報車況並報案。兩人商量之後,決定先打道回Goreme再作打算。
回到租車店,老闆不在店裡,我們希望了解後續處理事宜,但店員無法作主,因此請我們晚些再過來。回到住宿的旅店,老闆娘看見受傷的我們連忙招呼,並要店裡的小弟Yunus陪同我們倆到附近的醫護站擦藥,Goreme的醫護站很像台灣鄉村裡的衛生所,裡面一位醫生一位護士,設備簡陋,護士為我們清理傷口、抹些黃藥水再包紮,但我仔細一瞧,自己的傷口上還留著細沙呢。我們和醫生要求開立診斷證明(以方便保險理賠),但那位醫生深怕惹事,頻頻和我們解釋:他今天休假沒上班,不便開診斷證明給我們。隨後又撕了張空白「收據」(雖然我不懂土耳其文,但它的拼法和英文挺像的)要我們自己填寫,打算不開診斷證明但給一張空白單據來搪塞,不得罪我們又應付一下場面。拿這張沒用的空白單據於事無補,我們也不可能自己亂填、偽造文書。當時只能啞巴吃黃蓮,苦在心裡,醫生不開診斷證明,傷口上還黏著沙子,多爭辯也無用(除了醫生會說些英語,其它人只說土耳其語)。
於是Sandra和我自力救濟,我們到街上的一間藥房比手畫腳買了棉花、紗布、藥水和治療瘀傷的藥膏。重新清理傷口,Sandra的腿瘀傷嚴重,抹些藥膏按摩,打理妥當後,我們再次上路。當天晚上,我們再次去租車店和老闆討論後續處理事宜,因我們的證件押抵在店裡,摩托車的後照鏡被我們摔破一面,我們和老闆討論後,老闆要求我們賠償美金六十八元,我們一聽吃了一驚,這樣的賠償未免太貴了點兒。和他再三殺價之下,再獻上苦肉計,老闆終於降了幾塊美金。但Sandra和我一時也不願馬上掏出錢,我們打算用緩兵之計,先付部分賠償金,用時間換取空間,回去後再共商對策。
第二天我們忙著打電話回台灣,找保險公司詢問理賠事宜,同時也想盡辦法瞭解當地的租車相關保障,發現當地租車店並未投保產物險,因此所有損失均由承租人全額負擔。而且意外發現,這個小地方很多人都有親戚關係,租車店老闆和我們住宿的旅店老闆同姓氏,彼此是堂兄弟;旅店老闆娘會說英語,一直很幫我們忙,她也和我們解釋,此地的保險觀念並不普及,她很同情我們發生的意外,但她勸我們付錢了事,賠償租車店的損失拿回自己的證件,因為發生如此意外,承租的我們似也投訴無門。經過多方努力,Sandra和我看清了形勢比人強,雖然自己摔車受傷,但醫生不開診斷證明、租車店要求賠償,自己皮肉受苦之外,連荷包也失血,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於是我們付清了賠償的餘款,領回證件。
兩個傷兵裹著紗布,搭乘當地公共小巴士dolmus,繼續到Cappadocia區域其它城鎮旅行,雖然發生車禍總是有點兒遺憾,但往好處想,我們慶幸只是皮肉傷,沒造成更大的傷害,因此車禍的意外並沒減低我們的遊興。在Goreme期間,因為受傷包紮著紗布格外醒目,街上的居民都認識了我們倆,到街上吃飯總能享用免費的茶點,Zemi租車店的店員Arik也和我們成了朋友,在離行前我們還特別和她道別。九二一地震發生後,我也接到Arik寄來關切致意的e-mail。(雖然那時我人仍在土耳其南部,還沒回國呢)
直到現在,我的爹娘還以為我右肘的褪色疤痕是登山時不慎摔傷造成的。因不希望他們倆為我的旅行擔心,和知情的老弟約法三章幫我保密。
後記:1999年9月21日台灣發生了九二一大地震,電話裡由家人口中得知,連土耳其新聞也有CNN的即時報導。原本一直為我擔心的家人,換我替他們操心,在土耳其旅行期間,曾遇過不小的餘震(據土國新聞報導),但我一點兒都沒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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