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不單在表達內心的感受上顯得遲鈍，就連敏感自己的情緒也是那麼遲鈍。
今早，回到家中，我變得暴躁，躺在床上，不自控的落下淚來。為什麼呢？……連我也無法立時剖析，後來我便知道：是因為那突然離逝的病人。
昨天他情況突然轉差，特別在深夜，情況轉差得更快。BP drop, Saturation drop, condition deteriorate……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病人如何『大步』邁向死亡。Infusion of Plasma twice, giving oxygen via ventimask……BP回升過….1次，Saturation轉好過一會，但伯伯就變得unconscious。太約3時半，在吃宵夜前leader走進他的房多看他一眼，不久鐘響起，聽見同事高呼：推E-trolley！我匆匆推E-trolley到達時，看見他已經一面灰白。放板、collect defibrillator、CPR、bag……call helper….同事call主診…..總巡到、MO到…..正準備 intubate，同事就說：Dr Chan說不用intubate，connect BIPAP！然後在場所有人立即說：已經arrest，還接什麼BIPAP？原來，家人不同意intubate，結果我們就不停CPR等家人到達。過程中，我覺得這是一場『馬騮戲』。大家不時observe pupil size，其實很快大家已經觀察到pupil already dilate completely，只要一停手，ECG 沒有rhythm，人已沒有pulse。大家仍不停CPR、不停Bag為要等候家人到達，但沒有人盡力去做，最盡力的唯有那位『可愛』的男同學。我看著他，覺得他傻得很可愛，他彷彿感受不到外邊世界對『死者』的態度，他只努力去做『好』他的事。
當家人到達時的情景，到如今我還瀝瀝在目。家人一齊到達，他們經過布簾逐一走進來看伯伯，然後紛紛流下淚來，他們每一個表情、每一把聲音在我腦海內仍是那麼清淅可見，太太如何被身邊的人攙扶坐下，家人如何走到伯伯身旁摸著他的面脥、呼喚他回來，兒子如何冷靜的面對與對答一一都盡在我眼內。等家人全都看過伯伯後，MO就把他們拉到一旁，跟他們說了一會。當家人再回來，MO便說停手不要CPR。這時ECG rhythm asytole，然後MO摸pulse，說摸不到；拿stethoscope 聽HR，說聽不到；取電筒照pupil，然後說：4時15分。然後主任跟家人說：請坐在客廳等候我們把伯伯整理好，再來看他最後一面吧！以上所有對答、所有的procedure都很『專業』，但卻像是一場戲、一堆指定的對白、一些特定的格式一般投放於現實的生活上。到底我為什麼氣憤、無奈、落淚呢？…我深知道我們再盡力伯伯也未必能搶救回來，但大家所作的一切彷彿侮辱了大家的專業……
難道我只是因為這些事情而不快嗎？到底我為了什麼而不快呢？就連我也回答不了自己，原來我不單在表達內心的感受上顯得遲鈍，就連敏感自己的情緒也是那麼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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