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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爪豆的記憶』

　　客家人常有一些家傳語句很奇妙，有時回想起來覺得它有點過時，有時卻又會讓人覺得蠻實用的。例如說：「晴耕雨讀，忠孝傳家。」聽來有點冬烘，可是能夠做到確實是非常受用。又如：「大鍋未滾，小鍋泡泡滾。」這是家母時常告誡我們要謹言慎行，在大人面前不要搶話的意思。又如：「兄弟同心，山崩石落。」總之，這些傳家語句容易上口且又好記，所以過耳想要遺忘還真不容易咧。

　　母親未受過正規教育，一生中僅上過漢學一星期而已。可是她教訓我們都是出口成語，尤其朱子家訓與增廣賢文背得滾瓜爛熟。她的記憶力無話可說，可是有些時候遺忘率也是空前絕後。母親喜歡吃豆子，長豆短豆敏豆花豆，或者黃豆黑豆紅豆綠豆等等來者不拒，唯獨納豆半顆不沾。鄉下有一種「狗爪豆」，用它燉排骨滋味絕佳，湯汁清亮不渾，入口不膩且又爽口，就連老祖母也很喜歡它。

　　聽老一辈人說，狗爪豆煮湯喝下容易解除疲勞，而且它還可以補充腎水。故爾鄉下的孩子或大人們，體弱多病健康不佳者，家人都會煮上一鍋湯替他們補補身子。由於狗爪豆具有消油解膩之功效，所以在大陸或海外華人地區，許多减肥人士都爱吃它。母親常說：「種一排長豆，難抵一棵狗爪豆。」那是因為狗爪豆容易栽培，而且它的採收率極高，只需栽種一棵，就有吃不完的豆莢可供採摘。

　　狗爪豆的新鲜莖葉與豆藤，都可拿做為猪牛或雞鴨的飼料。它的營養十分豐富，根據一項實際的試驗：利用狗爪豆藤葉餵猪兩個月，牠的成長速度比餵甘薯藤的猪重量，至少增加三成以上。由它的藤蔓很長且容易落葉，因此曬製乾草效果不好。所以農家通常都會以鮮料當做飼料，飼餵家禽或家畜。客家人居地經常可發現狗爪豆之踪跡，那是因為客家人喜歡它的快速成長，以及偌大的產量。

　　客家人吃狗爪豆有很長的歷史，通常是在豆荚成熟的時候採摘。將豆連莢一起水煮並浸泡以去毒，然後剝下豆仁曬乾除藏起來。冬天一到菜荒時節，將它取出發泡後煮食，滋味鲜美且又有補腎强身之功效。狗爪豆嫩荚和種子含微毒，它的毒性與四季豆差不多，故爾在食用前須要先做去毒處理。其實豆子的毒素最怕熱煮，經過煮熟之後它的毒素自然就消失了。

　　「清明後好種豆」，這是我母親經常掛在嘴上的成語。這年的清明節天氣陰涼，天角烏雲散佈這是即將陰雨的徵兆。果不其然，吃過早飯天空已然飄落雨絮，毛絨絨雨絮沾衣不濕。就在這時候母親荷鋤，邀我陪她去菜園裡種豆。務農做圃我家人都是半路出家，不論是耕田或是種菜，我們都是尚未上道之準農夫。我跟在母親身厚，母子倆說說笑笑來到租借的菜園裡。

　　母親二話不說，彎下腰就在菜園角落空地上，挖出一條淺淺的溝道。然後交給我一把豆子，他要我一尺距離點播一顆。全部只有廿餘顆種籽，瞬間便已完成任務。種籽點播後的第一個星期日，我去菜園巡視卻見新種之豆，已經萌芽抽莖並還長出葉子。根本就不需去理會它也不需去澆水，很快它的葉子已經由嫩黃轉翠綠。如此又過不久，豆藤蜿蜒盤繞滿滿竹棚。

　　秋日開出簇簇的紫白色小花。花落結出豆莢，我以為像其它豆類要吃嫩莢，可是母親說要熟透才可採摘。好不容易挨到豆莢熟透，這才摘下放在陽光下曝曬。約模曬到七分乾燥開始剝豆，接著將豆仁再曬至全乾。母親將它儲放在陶甕內，每逢雨天或菜荒才抓些泡軟之後，蒸熟剝去外皮就可食用。將它炒作或是打湯滋味佳美，從前山村家家戶戶之屋前屋後總有此豆蹤影，可惜現在卻是難得一見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