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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石磨傳溫情-[網摘]。






 

 

『鄉居回憶隨筆』

 

　　古厝穿堂有條小衖道，它銜接著廚房與客廳。衖道其實就是在屋簷之外，加上一道泥竹籬笆罷了。可是有了它的存在，在別人眼中硬是不一樣的行情。它的出現是為防止雨水灰塵，弄髒了端上桌的飯菜與湯汁。一方面則是端菜送飯之時，不再遭受露天風雨之苦。某個星期天大夥都放假在家，老祖父要大表哥和我二人，前去屋後竹林裏砍些竹子回來。並還要我等搗拌草泥，好在廚房與客廳之間築起籬笆之後糊用。

 

一家人忙碌了老半天，一堵嶄新的草泥竹籬笆，清新耀眼的橫在大夥人之眼前。自從有了這道可以擋風雨的衖道之後，廚房出菜避風擋雨之外，它也讓廚房增加了一份神秘感。這是一位被老祖父招待過的客人，親口向家人所說的話。而客人的這句話，至今猶在我們這一代的耳邊迴旋盪漾著。穿堂衖道的末端連接雞寮，空地處有兩座大小石磨。

 

這兩座石磨之一光面淺溝，專門用來磨米漿或磨豆漿之用。另一座是外表套著竹簍的石磨，它就是我家用來礱榖之用的工具。這兩座石磨陪伴我渡過清澀的童年，也讓我深深體會到前人治具之智慧。曩昔農家稻榖碾成白米，必須用雙肩挑榖擔步行到鎮上委託碾米廠加工。路途遙遠崎嶇難行，而且肩挑數量有限。於是有人運用智力，創造出碾米用的石礱磨台自家礱米。

 

這套礱磨造價不貴，家庭稍有能力者就可擁有一組。因此，在鄉下的四合院裏，幾乎都可看到一兩套這種石磨擺在角落上。在鄉下一般家庭礱榖磨粄等粗重工作，全都由家中的男人擔綱負責。可是在農忙時節，如果需要推磨，許多婦女也會挽起衣袖投入推磨工作。其實，這種工作之劃分談不上公平不公平。不過在我家裡，這種工作多半由母親和我出力較多。

 

因為父親吃的是公家頭路，朝九晩五，除非是星期天或例假日才可見到人影。所以家裏再怎麼忙，父親永遠都是狀況外之局外人。我是過來人，深知不論推哪種石磨都很辛苦。印象裏，我十歲之前總是在石磨旁當助手。磨米做粄或磨豆漿，我的工作負責將米或黃豆用小鐵杓舀起，適時適當的倒入磨眼內研磨。磨石轉動隨時加水進入磨眼，否則，容易造成磨石滯緩難推之困窘。

 

　　這種情況一旦出現，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大人會開口大罵，讓你在眾目睽睽之下覺得尷尬萬分。水添太多磨出來的米漿，稀薄水水不容易絞乾。水添得太少，推磨的人須耗力推動，當然推磨之人就會火大而破口大罵。水太少雖然石磨推起來輕快，可是照樣還是會挨罵的。小時候逢年過節，家中蒸粄最是孩子們最高興的時候。由於我的熟練與老成，每回家裏要蒸粄討論我都參與其中。

 

推磨之時我喜歡中途插話，故爾常被母親教訓說：「大鍋尚未滾，小鍋泡泡滾。」意思說大人話未完就想插入說話，這是非常不禮貌之事。有次父親以相同之話說我，我頂回去說：「小鍋水少當然先滾嘛。」結果這句話父親賞我一個火爆栗子，害得我頭痛了好幾天。磨粄我喜歡與表弟一起推石磨，他體格強壯臂力過人，與他搭檔省力不少。我與表弟走得親近，完全是推石磨推出來的情感。

 

少年時代的我，身體衰弱但腦筋聰明，可是表弟恰恰與我相反，或許就是這種互補我們才會湊在一塊。我們經常邊推石磨邊唱「農家樂」這首歌，不曉得為甚麼？每唱大人都會說：「吵死人了！」這句話。其實，邊唱歌邊推磨不覺得辛苦。尤其是母親在旁倒米入磨，她老愛說些笑話激勵士氣。因此每當推磨之時，大人小孩的歌聲笑聲與談話聲混在一起，週遭氛圍便會顯得熱鬧滾滾的。

 

表弟腦筋反應不夠靈光，可是他常和我一搭一唱天衣無縫。所以，有他在場陪推石磨，磨再多的米漿也不會覺得辛苦。離開故鄉超過半個世紀之久，我們現在都已退休在家悠閒。難得清明返鄉掃墓，兄弟聚在一起高談闊論。一當說到往年推磨之故事，衰老多病的表弟變得活潑起來了。口齒不太順溜的他，此刻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我們邊談推磨邊聊童年，竟將退休的無聊給趕跑了。年年清明節聚會一起，都是在這種開心的氛圍裏渡過的。  【完】

 

 

 [音樂播放中]-丁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