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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斗柚之懷念』

　　每年的霜降過後，老厝轉角處那棵斗柚樹上，結實纍纍沉沉垂吊，正好可以吃啦。個頭碩大的斗柚果實，果肉晶瑩剔透乳白似雪，因此，家人都稱呼它叫做「白斗柚」。它是曾祖父考中秀才那年，親手栽種的紀念樹本。我家白斗柚種來自福建，一位同科之同學所贈送的。這種白肉斗柚肉質柔軟，果汁甜蜜入口即化，每至成熟時期，老祖父一定會挑選出三顆，果實碩大外觀完美者供奉於神桌上。

　　老祖父說：「這種供奉目的在,於飲水思源，感謝先人烖種後人享受之恩惠。」我家的白斗柚在春節期間開花，花朵顏色潔白芬芳氣味濃郁。老祖母喜歡採之供奉神佛，而每天早晨採花上供，就成為我們每天生活訓練的功課之一。有一天我疏忽沒有上供，結果被執以家法，罰跪在神桌前懺悔。因為罰跪時間過長，罰完之後，我差點無法起身哩。儘管如此，老祖母對於疏忽者毫不容情，絕無輕罰。

　　斗柚花開三梯次之後，花落結出果珠。果珠逐日長大呈圓形，待至白露中秋之後，開始有熟果可以採擷。成熟果實外觀光滑細緻，顏色金黃十分搶眼。果肉多汁甜蜜微香，放進嘴裏立即沿著食道直入胃囊。果熟個體沉重，垂吊滿樹十分壯觀。家中的那棵白斗柚樹，結果率高且個體樹大。每至果熟期間，老祖父惠贈送每家一顆，於是它就成為我家敦親睦鄰之水果。

　　家中的那棵白斗柚，年紀高老樹態龍鍾。每次結果數目上百，粒粒皆有三、四斤重量。其中最重者，曾有超過八斤之紀錄。海南島餘生歸來的么叔，最喜歡與我兄弟一起玩耍。每回殺柚將皮小心剝下，然後給我們戴在頭上當鋼盔。他喜歡將我們兄弟分成兩邊，然後開始玩起戰爭的遊戲。某次劇烈的熱戰之中，我的鼻樑被堂哥擊中，頓時眼冒金星血流如注。從此之後，我對這種遊戲敬謝不敏矣。

　　白斗柚有著一種奇特現象，乾旱過久果實會爆裂。如果遇上大雨，雨水便會殂裂縫中滲入內部，最後的結果，水分會將柚肉之甜味香氣消除乾淨。這種果肉吃進嘴裏，滋味總是讓人覺得怪怪的。而它的果皮若被蟲兒蒼蠅咬過，容易使果實產生腐爛現象。強行摘下之果實，滋味不到位之外，供奉神桌上容易在底部生霉，生霉之處還會生長絨毛狀之菌絲。人類皮膚與之接觸，會產生癢痛之感覺。

　　神桌上供奉的柚子，大人不准小孩用手去摸它。如若有人膽敢去觸摸它，嚴峻家法伺候絕不寬待。老祖母擅長製作柚仔糖，它是利用柚子皮削去外層皮，留下柚子內層皮與囊肉切成方寸小塊，然後與白糖一起熬煮至其汁液收乾。柚仔糖幾近透明，表面佈滿糖霜十分可口。家中女孩嫌它太過甜膩不敢多吃，我卻覺得它的甜度恰好，故爾對它幾乎是愛不釋手。

　　無聊之時拿塊柚仔糖放進嘴裏，一邊吮吸它的甜汁，一邊觀看對門蒼翠的山嶺。無聊煩惱或是寂寞情緒，立即化為雲煙消失無蹤。老厝邊的那棵白斗柚樹，當我離家北上之時，它已老樹龍鍾樹身紋裂命殆。幼年之時，我常與表弟堂兄們攀爬上樹玩耍。某次小堂哥從樹上墜落地面折斷右腕，從此之後大夥便被禁止攀爬。儘管禁令祭出，但是我仍照爬不誤。我也喜歡惡作劇，有一次我身藏於樹上枝葉茂密處，用著顫抖聲音叫出死黨名字。害他一聽渾身驚悚，竟然嚇得她尿灑褲襠。快樂的結果我被堂哥海K一頓，滿頭疱痛讓我坐立不安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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