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北草堂 :寫作是志業但不是職業，退休則是另個歷程的起點。北北人已退休十餘年，可是禿筆永遠不退休， 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剎那! 本台只有耕耘不問收穫......。

24,620愛的鼓勵 1,696訂閱站台

『無法複製的童年滋味』

　　那年的夏天，我剛自松山轉學回苗栗山村就讀。大部分的記憶已經有點模糊，可是對那肩挑叫賣熱粉圓的阿雲嫂，至今印象仍然深印腦海。那天是我剛轉學的首日，學校裏忙著放暑假準備，師生都很忙碌的在大掃除。我是新生没人理會，老師也沒分配工作給我。無聊之餘信步跨出校園，於是在校門口遇上阿雲嫂。

　　此時她剛卸下擔子歇腳，見我朝她走去以為生意上門。她熱心的招呼，並問我是不是要吃粉圓？我搖頭以對表示不吃，這時她才看清楚我是陌生學生。因此，她開口問我一些問題，我也據實的回答她的問話。話頭一開聊了起來，她慷慨的請我吃碗熱燙燙的粉圓。

　　粉圓端上的剎那，我那不爭氣的雙眼，竟然緊盯著碗裏騰冒的熱氣。不自覺裏吞了口水，假作一番推辭之後，立刻就接下那碗粉圓。但見碗內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粉圓，香味撲鼻熱氣騰騰。猴急得無法自制，拿起湯匙快舀入口。不防太熱入口燙舌，想吞困難想吐不能，尷尬景象看入阿雲嫂眼裏，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窘困解除之後，我仔細打量碗內的粉圓。透明的週邊中間還有一個白點，看起來真的很像青蛙的卵形。至此我才明白，它被鄉下人稱呼「蛤蟆卵」的原因了。早年粉圓冬賣滾燙夏賣冰涼，但阿雲嫂堅持賣熱粉圓。因為在她觀念裏，熱燙食物細菌不易生存，人們吃壞肚子的機會就少多了。

　　阿雲嫂請我的那碗熱粉圓，裝在一個細緻的白瓷帶有藍花碗內。一支雪白的瓷湯匙斜放碗內，碗和湯匙之潔白相互輝映，意然引人食指大動。我再舀一湯匙入口，一陣芳香粿味直透胃囊。咀嚼再三，滋味煌然。接下來便是一匙又一匙的入口，瞬間碗已見底涓滴不剩。意猶未盡，還不時的在咂舔著舌頭哩。正值我在饞相當頭，幸好有個客人走過來要吃粉圓，我的饞糗之相才沒被阿雲嫂看見。

　　這一日閒著無事走過巷子尾，看見一老人之攤上在賣熱燙粉圓。賭物思情，見那粉圓在鍋內冒著熱氣，於是叫那老人舀碗給我。不一會，一碗熱燙的粉圓端上桌來。這碗熱粉圓是使用粗碗裝著，湯匙卻是塑膠製品。看見如此樣相，一股熱興被打了對折。再看碗色髒灰，吃興更是盪到谷底。

　　既然端來就得吃它，我已無法再比較其他了。於是拿起湯匙舀一匙粉圓入口，溫溫不熱，那種黏膩口感使我吃它的興緻完全垮了。這時胃口消失，只好掏錢付賬走人。老人以為自己的東西不好吃，所以才會遭客人回以罷吃。見其反應於心不忍，我只好溫言相告說我胃口不佳罷了。

　　回家路上我邊走邊思索，是不是我的胃口遲鈍了，所以才吃不出碗碗粉圓冰的滋味？越想越不是味道，回到家裏立即將此事告知內人。老妻笑著對我說：「不是你的胃口不對，也不是你的味蕾遲鈍了。」妻稍頓住話頭，接著又說：「其實，味覺各有所長，只是無法複製罷了。」一語中的，此時我方明白，童年滋味是無法複製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