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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泛帶來之生機』

從前後龍溪最嚴重的隱憂，那就是每年夏季之洪泛時期。約模在夏天西北雨狂落之日，山洪爆發挾帶土石衝瀉而下，沿途之民居牲畜深受其害。政府雖然年年撥款治水，但年年依然無法消除其害。然而，洪泛百害之下亦有一些利益。每於洪泛平息後的灘埔上，土壤肥沃，雜草叢生，離離亂亂一大片，綿延數里見不到邊際。

浸水的泥灘上盛長著蘆葦，風吹草動，在飄搖裏帶點秋色。蘆梗直挺中空有節，所以附近的村人們，不論大小都會用它削作口笛吹奏歌曲。這種就地取材自製而成的蘆笛，有三孔也有四孔，有單管又雙管甚至多管之成品。蘆笛用口吹奏出來的音調，嗚咽帶點淒涼味道，聽入耳內有點悽愴味道。

童年玩伴之中，有人吹奏蘆笛的技巧不錯。任何樂曲經他吹奏起來，悠揚動人百聽不厭。此外，乾灘的沙埔上還生長著大片的五節芒，秋末冬來，它所抽出之芒穗迎風搖曳。我們稱它為「芊蓁」或叫「芊筍」，它的葉片鋒利容易傷手，雨天雨水淋濕尤其鋒利，輕輕抹過手掌立刻皮破血流。

我和大表哥表弟們，經常需要外出割芒草餵牛。當時年幼無知，不知芒草淋雨鋒利傷手掌。每次雨天出外哥芒草，手掌總是被割得皮破血流，可是見到表哥表弟之手掌皆無傷痕。我感到好奇問他原因，他說：「割芒草不傷手掌之要訣，就是在割草之時，記著手掌要牢牢抓緊芒草，這樣歌草就可避免傷手了。」聽完他的說法，我一試再試，的確此法之效果不差。

離離散群的含羞草，它也是洪泛沙灘上的常客之一。春季一到，含羞草粉紅色的絨花球，盛開之時舖滿全株，壯哉盛哉，引人駐目！然而，當它受到朝陽曝曬過之後，一股似腥非腥的氣味隨風飄揚，有人聞之立即作嘔，但也有人說此腥味清馨無比。人言人殊，莫衷一是。

　　就讀農校的小表弟，他非常喜歡養植含羞草。每至春天來臨，他就到處採集含羞草幼苗，將它養植於瓶瓶罐罐之內，任意的隨處擺放。二姨媽最看不慣他這些瓶罐，每每清掃院子的時候，對這些瓶罐掃丟特別賣力。你丟我撿，反正母子之間多的是時間。每年一到春季裡，這對母子的一丟一撿的戲碼老演不完。

小表弟的花草知識很豐富，他曾對我說過，含羞草有大本小本之分，這個說法讓我感覺驚訝。他說：「大本含羞草的枝葉扶疏，喜歡匍伏平面生長。小本含羞草葉細枝少，株株生長得很高，樹蔭範圍很廣。」他還說；「含羞草的花不僅粉紅而已，他曾養植過白花的含羞草呢。」他對含羞草這麼研究，有一回我問他：「含羞草適用播種還是扦插？」他嗯啊了老半天，卻是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後龍溪的沙埔，可說是洪泛之後唯一留下來的遺澤。灘埔上的的土質鬆軟，十分適於栽作甘薯、蘿蔔、花生或豆類作物。每年洪水一退，附近居民爭相圈地。所有權限至下次洪水沖走為止，下次洪過重新再圈。有人運氣不錯，圈後久久不出洪水，他就可以一直不停的耕作下去。有的人運氣不佳，每次圈地之後每年都有洪泛。

後龍溪洪泛留下來的灘埔，年年面積範圍不同，灘埔上圈地的主人也不同。因為上游災區之不同，每年飄帶下來的新客各有不同。更有趣的是灘埔沙地上之作物，隨著季移四時之不同，讓附近村人時時有新物可觀賞。不過，在這些從上游漂流過來的嬌客之中，它能給我留下印象最深者，似乎只有籚葦、芒草、和含羞草罷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