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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愛說方言』

 

　　人類之能夠團聚一起，語言之功能不可輕視。「語言」者，它是文化的美容師。它的溝通效能，與媒體傳播新聞的功能相等。「語言」也是一面鏡子，它可以反映出當時社會的一切。是故，沒有語言之相互溝通，這就成不了一個社會。

 

　　而「方言」者，乃是地方團結的主要力量。人們因方言之相同集會結社，逐漸形成聚落，於是經過長久的融滙貫通，最後便形成一股，難以擊破的凝聚力量。因是之故，霸主君王之統一天下，全都是把方言的統一當做前置工作。

 

　　中國領土幅員廣闊，方言何止千百，要將它們統一成為共通語言，實在是件浩大的工程。秦始皇之統一天下文字、統一度量衡、統一車軌、以及許多生活必須項目、功勞之巨大，絶非三言兩與就可解釋清楚。時至今日，你我口中能夠語言相通，這也該說是來至於他的餘蔭。

 

　　我愛方言，那是因為它的聲調悅耳，用字簡便，更重要的是可以幫我融入社區，與當地居民的生活打成一片。記得當年，家母目不識丁帶著我北上依親。沿途所依賴的，就是閩客方言的協助。印象深刻的是，許多有關母親在學習閩南語方言之糗事。她從比手畫腳到流利操用方言之過程，我是一路陪伴見證，因此我也受益不少。

 

　　我們初來台北依親，與父親一起居住在五分埔的鐵路宿舍。翌日，家母想要搓些湯圓敦親睦鄰。母親苦於沒有用具，想要向鄰居借用卻又礙於語言不通，雖然她已學會一些閩南話之基本用語，可是搓粄用之器具没學到，不知如何去與鄰居溝通？幸好人急智生，母親用人類原始本能，和對方比手畫腳一番。結果，對方從牙缸拿到大碗公，再從洗臉盆拿至洗澡盆。但是這些用具，當然都不是母親需要之器具。

 

　　就在鄰居左右為難之時，母親抬眼看到那用具掛在牆壁上。於是自己上前取下，用手比一比，表示她要借用的就是這個東西。鄰居看了哈哈大笑，她滴咕的說：「三八啦，這是『甘摩啊』啦~」鄰居太太細心的教母親發音，一個字一個字的糾正，這就是我們母子倆北上之後，真正學會的第一句閩南話啦。

 

　　像這種啼笑皆非的遭遇次數很多，一向好強的母親，非但不怕人笑，錯了反而更加努力的學習。母子相互砥礪，進度雖緩但成績不錯。母親說的閩南語帶著濃濃的客家腔，但她從不去管這些細節。每天努力學習毫不懈怠，終於讓她由生而熟，乃至能夠在福佬人面前暢所欲言啦。

 

　　家母的手帕交寶姨，她也是閩南語的語盲者。她比家母還要差幾百倍，她在北部逗留三年，到她要離開松山之時，還無法用福佬話暢所欲言。這天她要上街買虱目魚，臨走之前向母親請教虱目魚的說法。母親一字一字教她說「撒把魚」或「瑪撒把仔」，寶姨學習數遍之後，信心滿滿的上街去了。

 

　　她走到魚攤没見到虱目魚，因此，開口要問老闆有沒有虱目魚？她在魚攤旁吱吱唉唉，張口閉口欲言又止，老闆也不知她要買啥麼？那魚販子看著她，她望著魚販子，好一會她開口說：「我要買瑪哢！」魚販聽不懂她說甚麼而搖搖頭，她只好紅著臉回家。

 

　　回到家裏，她將情形說給我母親聽，母親問她怎麼說，她說：「我說要買瑪哢（ㄌㄨㄥˋ），她根本就聽不懂嘛！」。母親笑著說：「妳講錯了呀，『瑪贚』是芝蔴球，妳這樣講法，老闆當然聽不懂了。」

 

　　第二天，我把這笑話說給同學們聽，大家聽了莫不捧腹大笑。於是這則故事一傳十，十傳百，全五分埔八個條通，大家都知道這則笑話。後來，寶姨知道，這笑話是從我的嘴裡傳出去的，從此不再買糖果給我吃，這下我的損失可太大啦。

 

　　總之，在五分埔鐵路宿舍的客家人，學習閩南方言的笑話，隨便一掃，至少也有一大籮筐，怎麼說也說不完的。話雖如此，我對那些婆婆媽媽們實在佩服得緊，別看她們說話憋憋扭扭的，現在五分埔熱鬧，還有許多名店小舖，可都是她們打出來的天下呢！　【2010-02-17修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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