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講繪本。我告訴我的學員們,兒童文學早期分類的四大領域:童話、童詩、兒歌、少年小說我都拿到非常多的獎,幾乎是當時海內外華文兒童文學的大獎都如探囊取物般一一入袋,唯獨還有近年來異軍突起的繪本這一門,不但沒參加過比賽,也幾乎不曾碰觸過,但既然主辦單位邀我講繪本,我便以一位繪本作者的角度來切入,而非一般常見的以讀者、研究者、兒童閱讀理論者或引導者的觀點來談。從作者的方向來談,有助於提供大家試著從閱讀的角色變成創作的角色,而創作正是人生最美好的事。
整整三個小時的課程中,全場笑聲不斷,互動良好。這個講場設備贊極了,使用powerpoint不必關燈,讓我可以全程看著我的學員,我的學員也可以全程看著我,我們在愉快的氣氛中過了一個上午。在這一個上午裡,我分享了:在玩具堆裡找題材(一個繪本草稿,書名叫為什麼,是我替我的幾位美術班小朋友上課時順手畫出來的草稿)、東拍拍西拍拍亂拍一通之後完成的繪本(砂子拍了許多鳥屋,以鳥屋為題材電腦繪圖創作的繪本,書名叫做吉屋不出租)、從接受任務到完成的社造兒童繪本「回家」,以及完成「回家」之後衍生的週邊故事包括以繪本來設計裝置藝術、以繪本原創來製作出一本「全世界最大的書」,和「全世界最小的書」……等等。在嘻嘻哈哈的笑聲中,我主要在傳達一個訊息:做任何事都別被「門坎」嚇住,想移民:哇,移民要有很高的門坎呢!想當畫家?唉,得從素描學起,好枯燥好乏味啊!想當作家,還得讀那麼多超極無聊的古典文學,要做一本繪本,沒有畫畫的底子那可能做繪本?沒這回事!如果凡事都得講究門坎,那就一事無成了。「所謂困難,往往其薄如紙」,不會畫畫沒關係,有一千種,一萬種做繪本的方法,畫畫只是其中之一種,所以,問題不在會不會畫畫,而在你究竟想不想做一本屬於你創作的繪本。
中場休息時間,我隨手播映幾個藏在大姆哥裡頭的其他講題,畫面美極了,害得學員們休息的權利頓時被剝奪了,結果,許多「主題以外」的講題也被拉進講場熱烈探討,這是我所希望的。休息、假寐、養神,隨時都有時間,和我共處,聽我講東西,可不是常常有的機會。我篩選生活中的取與捨,不希望浪費自己,更不捨得浪費別人,我絕不能容忍自己的講座成為語言乏味,不但讓聽者痛苦,更浪費了彼此的生命的無謂安排。
這場講座是全縣兒童文學種子教師培訓團五天課程的最後一天,在之前,各相關課程都已上過了,我趁機再要求幾句,希望學員們爾後執筆創作時,拋掉越來越嚴重的「三化」包袱(媚俗、庸俗化,膚淺化、功利、商品化),努力讓作品擁有深度(深入淺出)、節奏感(千萬別學台灣連續劇那種無厘頭鬼扯肥皂的節奏)、幽默感(兒童讀物裡擁有越多的輕鬆愉快,兒童才能擁有越多的輕鬆愉快的成長和學習)及壯闊的創作觀(豈能以寫出一篇桃園獎首獎為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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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篇小文似乎寫得嚴肅了,剛剛離開講場,學員們還殷殷相送好生流連呢,這文章和剛才全場的調性相差太遠了。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對於兒童文學的學習行列中人,我是有太多太多的期許的。
且把期待拋給他們,讓他們享受沈重之苦。致於我?哈哈哈,講師費入袋,走,今天去新屋看鐵皮屋工地時,可以買啤酒登湖海亭,邀得清風白雲共飲了。
有錢但沽酒,莫買南山田,勾引催租人,驚散青松煙。
曾經為這首詩落淚。小時候,看過多少催租人登門,其中之苦,那裡只是驚得農婦也愁,教炊煮青松煙為之紊亂而已?
沒想到,此時雖沒錢卻陰錯陽差之下買了南山半畝田,幸好我們買的只小小一塊,此時社會也已無人承租農田。
處處農田皆在休耕廢耕中,休耕有補助金可領,卻得栽種單種特定植物,之後還得噴灑殺草劑若干次才可領得補助金,這是什麼狗屎道理?什麼荒謬政策?真是應驗我一位親人所說的一句話:做官的都馬是吃屎的。我們不忍心破壞土地的生命,不肯在上頭噴殺草劑,於是我們沒有權利「辦理休耕」「領取休耕補助」。
沒有補助,卻有生命共同存活的機會,我們的田那麼的小,人與植物動物同住,沒有殺草劑,沒有農藥,儘量少用水泥,儘量保持原樣,這小小的土地是一個生命共同體,小小的生命之島,沒有出租收租,當然也沒有驚散青松煙的悽愴。
來飲一盅吧,電視裡的廣告,這種苦苦的飲料可代表無比豪情,可換來「心情得快活」,苦味滑入喉,白鷺飛過眼前,遠處農家,看不到青松煙,現代人的家庭那個還保有煙囪吐出青松直上九霄的?都馬老早改用瓦斯爐了。
「苦啊苦啊叫不停,怨歎汽油費太貴太貴了,但何不想想,這種怨,來自你家有車。怨歎電費太貴太貴,代表你家生活全面電氣化,如果不開冷氣那怕電費漲價?怨瓦斯費太貴代表你家炊煮不必用大灶生火添柴搞得蓬頭垢面,怨這怨那,怨的其實都是一種富貴的生活的代價,試想你的爸爸,你的祖父,你的曾祖太祖,他們會有這麼多的苦,這麼多的怨嗎?現代人享受著超越前人千萬倍的樂,卻天天叫苦不已,何以如此矛盾?因為中毒了,中什麼毒?媒體的毒。許多媒體帶著特務性質(特別任務),天天向你催眠,股票跌了唱衰,股票漲了也唱衰,不提政策唱衰,提了政策也唱衰,政治裡沒有一個對的政策,社會裡沒有一個光明的願景,一個人被催眠得中了毒而去燒炭了,便一天二十四小時整點準時讓他燒炭二十四次,又一個人被催眠去跳樓了,再歡天喜地讓他一天跳二十四次樓,拼死拼活搞全民集體大催眠,搞得人人齊聲附和,學秧雞成天苦阿苦阿叫不停,可歎被催眠而不自知,照樣一天花十塊錢去買報紙,一天繳二十塊去買收視權,花錢買毒,不好啦!」這是早上講座休息時段的一段有感而發:「市場買菜別只向單一菜販買,要天天輪著換過一攤又一攤,這叫分散風險。同樣的,買報紙說是買精神糧食,更得換過一報再一報,免得中毒而不自知,這也叫分散風險。」
酒喝多了,講這些有的沒有的?
沒有呀,此刻才喝酒,早上去講課,只喝了咖啡沒喝酒,怎麼把酒話講在前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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