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花了三小時,完成了今天的開館活動。
但在今天以前,我們花了三天進行佈展,和訓練我們的第一批小小解說員。
三天之前,我們經過三個月來醞釀、籌備今天這一場展出。
而在三個月之前,我整整用了三十年的時間,才完成今天這一場展出的內容。
這便是我們小小村子的文化館的第一場展出:
桃園起飛~桃園國際機場圖像全紀錄特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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埔心這個小小社區,我們一家雖住了幾十年,直到幾個月前我才知道原來這裡也有一個社區發展協會,而且已經成立好多年了。
印象中,小村裡有媽媽們跳跳土風舞,中秋節聚聚烤肉唱歌,早上有太極拳、外丹功,原來這些都是社區發展協會的人幕後在做的。
最近協會的人頻頻來家裡小坐,其實都是老鄰居了,有話直說,原來他們要準備接受一個較大規模的被考核,希望我緊急出馬相助。於是,我的一些些天馬行空胡思亂想,乘著這一陣風,逐漸落實了,例如,在空蕩蕩的活動中心闢出一個空間隔出一間小小藝文展覽室,在活動中心的水泥廣場邊緣闢出一條種滿含笑花和鳳仙花的綠籬,在圍牆下種上了八棵櫻花……。
接下來,或許還要出一份小村刊物,或許還要進行更多的田野調查、耆老訪問,以及一檔接一檔的藝文展出……。
我原本是參與一點意見,沒想到最後「公親變事主」,搞成了自己的第二十一場個展,這可真是一個十足的意外事件。
村裡一定有許多喜歡收藏的老一輩,可以請他們把收藏品拿出來「展寶」,村裡不乏喜歡畫畫寫寫的人,可以讓他們在這兒舉辦個展或聯展,村裡的小學,可以把學童和老師的作文、美勞、美術作品拿過來展,多才多藝的媽媽們,可以秀出她們的手藝如毛線編織、竹編草編、紙編、……。
一檔展出如果是三個月,一年才能展出四檔,想輪到展出,可還不容易呢!
但說是這樣說,協會的人東奔西跑,找了好久,最後兩手空空的回來,還是要我出馬先擋一擋,把第一檔接下來再說。小村雖美,我們也對之感情深濃,但小村畢竟太小,小小一件事往往會被放大,傳得變了形狀,即使我是被動受邀展出,我還是直覺的想到必有無謂流言,這是我極不願意接受這個邀請的原因。何況即使展示空間再小,展館條件再怎麼差,也是一場展覽,我不喜歡匆匆準備,而且今年五月之前,我一口氣要推出五本大書,這是去年底便已決定了的計畫,我不可能分身準備展覽的。
「退休,就是可以說不。」這句話掛在嘴邊。此刻卻由不得我。中間波折無數,最後的結論是:只得展啦。
展什麼呢?我的畫?這得去裱,裱要花很多時間,以前的作品在歷次展出後大多賣光光了,總不好隨意找些藏家不愛的去填充。展石頭,不行!畫石頭作品大多只有拳頭大,展示館才剛開館,協會必然沒什麼看展人手,萬一被順手牽羊牽了去,萬一漏水淋雨,萬一這個萬一那個,這都會讓我很傷心難過的。而且展石頭也和小村父老鄰閭無關,不容易引來一些些共鳴和感動。
那麼,什麼才和小村有關呢?
我們的小村,我常叫她國門第一村,因為桃園國際機場的主要建設都位於村境內,機場連外高速公路起點也在村裡,出入國門都得經過我們小村。這座機場啟用近三十年,我是從第一架推土機開進來掘下第一剷,第一落混凝土傾下跑道預定地開始鋪跑道,一直到第一架飛機降落下來的全程見證者,更是以相機代筆的全程紀錄者。我保有機場興建迄今整整三十多年的幾千張照片,如今持以展出,這個展至少有了深度和厚度。
但這和小村的感情還是有一點距離的,國際機場來了以後有如一座島,和村人根本沒什麼互動,更甭提有啥感情,我還得加進來一點更直接的才行。於是,幾十年來小村故事也上了場。當年街頭賣藥郎中,逗弄著眼鏡蛇,耍猴戲的安排了猴子拉車載著小狗前行,阿媽編著斗笠,大叔拉著人力車,農人和老牛在田裡忙著農事,父老兄弟姐妹排成長龍,在大廟前排隊等候投票,大廟早已拆除改建,稻田變房子了,人力車看不到了,老牛呢?大概老早都變成牛排啦,鏡頭中的少年而今個個都已頭髮斑白,鏡頭中的小女孩現在當了阿媽……這有意思。
於是,展覽的主軸定調了,除了機場歷史圖像全覽,外加小村風情。就這兩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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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館活動辦得挺熱鬧的,縣政府社會局長大大讚歎:全縣兩百多個社區,埔心社區領先起步,把社造的層次拉高到文化藝術的境界,這麼可貴這麼感人的照片,讓她感動極了!鄉長、代表會代表、副主席、鄉公所秘書和課長、全鄉前來觀摩的各社區領袖人物、小學的師生,村裡的阿公阿媽,在兩頭醒獅咚咚起舞中,肯定了這個剛剛誕生的小小文化館。媒體記者到了一大群,倒是讓我意外,小村似乎多年都不曾發生過勞動媒體光臨的大代誌咧。
編了三天解說員教材,昨天花了一整天和八位小朋友們共處,從我們的縣到我們的鄉、我們的村的故事,到站立的姿態,講話的神情,迎客送客的規矩都一一調教,難得的是,帶他們繞了展場一週,講了一遍故事,今天個個都成了最稱職的解說員,來客只要問一聲,他們幾乎每一張照片都可以當場為你說出一段故事來。在一整天密集的「魔鬼訓練」中,砂子和玊米送給她們的T恤和各種小禮物可沒白送。我對他們的讚美和期許,也沒白白費了心機。
無論如何,文化館開館了,展也開展了。贊美也罷,拍手也罷,冷言冷語指指點點也罷,不干我事,我們盡了心,也盡了力。
今天且犒賞一下疲憊的身體,明天,要努力趕因為這個插隊任務而延誤的工作進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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