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拈札】 當我開始沈默時， 就表示你問得太多了。 你願意告訴我你的一切， 不表示我也樂意相同對你訴說我的所有， 更何況， 你的故事對我而言並非是引人入勝的。

210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讀奚淞，〈封神榜裡的哪吒—送給蔣勳〉有感。




師父，我終於得到自由了，自由到想哭泣的地步。


失去了原形，我懷念五月裡波光粼粼的河，意識在碰觸冷涼
水面的剎那瞬間解放。或許是野性在胸腔裡血液裡被外在的
原始所蠱惑，或許是他出水時的清亮太過耀眼，以致於我隨
著被拋起的那呈現完美弧形的水波順勢滑出了該謹守的軌道
。



總之，他笑著，他手裡握著的我的紅紗巾彷彿也跟著展開歡
顏。他的眼神，彷彿能夠輕易洞悉我肉體裡被長久禁錮的那
頭猛獸一般，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那麼震懾，我的眼神貪婪地
獵取他皙白的頸項，精緻的眉宇，以及那附帶著內斂式壯碩
的軀體……


而他，就這麼撲上來了，激起的水花彷若在背脊昂揚地清透
晶亮的雙翅……


師父，我抓不穩自己是否曾經後悔。也許我該不帶笑容地收
回我的紅紗巾，安分妥當地繼續將它包藏在腰際；也許我該
竭力壓抑眼神中太輕易流洩的驚豔與慾望，讓他以為我們是
同類，即便我們的確是。


如果我跟他不曾在那刻雙雙臥入水中，那麼紅紗巾也許就只
是彼此的一段回憶。東部平原上的賊子便造他們的反，兩個
哥哥英勇立他們的功，而那些裸露手腳的女人，依舊和丈夫
或更多渴求她們的男人翻滾。我跟他，也只會是在人群中默
默被遺忘的生命，縱然再怎麼不快，再怎麼孤寂，眼睛一眨
，人生也就這麼過去了，而初雪依舊落在孟冬，溪裡的蘆葦
仍然挺拔蒼勁。不會有人知曉我跟他之間交會的片刻，在鱗
光閃動中，似有若無的激盪與悸動。


師父，我們都無能拔除意識裡那顆綻開不凡的果。父親疏離
冷漠的眼神讓我戰慄，而母親的善良與寵愛，她那抹憂慮卻
又包容的神色，我很明白，他們心裡的果不同於我的。


我的出生畢竟是種找不出來的錯誤。我努力學文習武，做著
和兩個哥哥一樣的事情，但那顆果，終究讓我的表現超越了
常人的認知。


在人世間走了這一遭，往事都成了泛在水面一圈圈的漣漪，
擴大了又消失，不著痕跡。師父，是否當我有幸成為那條河
裡的蓮花，能夠不再眷戀那絲讓我失控的笑靨，而我將安穩
地自開自落於清漣裡，一世又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