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可是聽你說,還是打算退伍,然後再去唸書不是嗎?」
我:「 是呀,這是這三年的故事了,還想聽我就說唄。」
成為軍人之後的日子,是我和家人相處的最融洽的一段日子。奇妙吧,明明就是帶給這個家最多傷害的人,卻最能帶起這三年的氣氛。
也許,有一半是我舅舅的功勞吧,我不能軟下來。也因為這三年來,姊弟都成熟了,能容忍我當初的狂妄。爸媽的身體也都穩定下來,或許我才是他們身體糟的主因,因為我總是最令人擔心,很擔心很擔心....。
成了職業軍人後,整個人穩定了下來,所以他們心裡影響生理,竟然也就漸漸健康了起來。總之,在我成為軍人後,一切的問題都漸漸開朗,甚至因為姊弟也都脫離了學生的身分,所以連經濟也漸漸不再是大問題了。
而在這段時間,每當放了假,我都會到山上舅舅的墓上,點根煙,陪他聊聊,無聲地聊聊,他還挺幸福的呢,睡在有很美的花蓮全景的地方。
我總是跟他聊家族中的瑣事,聊他剛上小學的女兒,聊我的外婆、我媽媽,甚至還有他總是看得很投入的政治和世界杯足球。
我知道,其實人死後有靈魂的說法,有時是為了活著的人,就是有著像我這樣無法接受現實的人,需要有個對話的窗口,所以他們存在,真真實實地在心中存在。我也知道,或許我自始至終都只是在和自己心中的歉疚對話,在試圖解釋些什麼。
那又何妨,我本就不是這麼堅強的人,知道自己的無神理論又怎樣,我那時就是脆弱地需要他這樣的存在,所以他存在。
當了軍人的前半年,日子就在這樣眾人療傷的過程中度過,我還滿喜歡當個軍人的,因為前半年的生活都在受訓。感覺起來,真有拍軍教片的趣味。生活最大的痛苦,就是努力忍住不在嚴肅的場合笑出來。
然而半年的界線剛過沒多久,外婆離開了。
她那時身上已經背負著大大小小七八個病痛,先有了糖尿病,然後中風半身不遂,然後是大腸癌、高血壓,最後也意識不清,認不得親人。我偶而會像撫摸小孩似的撫摸著她的頭,卻看見她眼裡露出的痛苦。
醫學還真是「可愛」,救不了我那該留下來的舅舅,卻反覆讓外婆這樣受著煎熬。於是,當外婆真離開我們的時候,對享年84歲的她,應是種解脫,對我的人生觀,卻又有了小小的改變。
活著,似乎就是這麼回事呀!總是透著點無厘頭的古怪。
不久,在台南放了假的我,先是第一次有了幻聽,然後作了個夢,那個因為疼愛,而不小心錯殺了一個女嬰的惡夢。
我才知道,原來我的人生跟死有著這麼大的干係。
教會的老師,給了我的夢最適切的解法。她說,會不會我殺死的那個女嬰,其實是我自己。因為自此就要成為一輩子的軍人,那是跟自己自小抱持的夢截然不同的東西,就像那女嬰,你過去的夢想是個抱在手裡疼愛異常的寶貝,卻終於折損在自己的手上。你無法再回到過去了,再也無法回去了。所以你慌張、不知所措,手上還殘留著殺死個生命的噁心觸感。
我動搖了,動搖了那個想當一輩子軍人的假夢想....。
生與死,到底還想對我訴說些什麼?
我望向上帝,聽見的只有微微鳥鳴......
我凝視菩薩,祂也只是無語.....
最後我還是選擇了自己的宗教,狂妄地相信著大自然。這一切都只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而我,只是個脆弱的不適合生存下去的瑕疵品,是撒旦的使者。
然後...
我生命中的兩大天使發揮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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