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手指虎』是鬼才編導宮藤官九郎繼『舞妓哈哈哈』之後的最新作品。四個年近半百的中年大叔二十年前的龐克搖滾樂團,無意中被唱片公司即將裁員的年輕女孩(宮崎葵飾)發掘,陰錯陽差之下,五人一起展開全國巡演的故事。整部電影極度搞笑,從頭到尾毫無冷場,表面上看到的是搖滾樂團令人陷入瘋狂的強烈震撼,但實際上每個團員都有各自的怪癖與私心,解散二十年卻從未消失的心結,在二十年後重新上演…………
【真正的「龐克」:痛並快樂的極致感受】
電影不斷反覆提問:『什麼是龐克?』我想,龐克應該不止是青少年的街頭次文化,引人注意的前衛打扮,充滿性與暴力的歌詞。記得一開始不喜歡龐克搖滾的宮崎葵說:『雖然聽他們的音樂令我感到痛苦,卻想一直聽下去。』反觀她那拿著一把吉他走清新民謠風的男友,沒有特色的創作,毫無辨視度的歌聲,平凡無趣的穿著,溫和畏縮的性格,不好不壞,像他的音樂一樣,不會讓人記得,當然也就無從被人討厭。腦中突然浮現宮崎葵老闆試聽後丟了滿地CD的壯觀畫面,我想這些音樂並非不好聽,而是千篇一律,沒有任何驚喜,全是聽了無法讓人產生印象的雞肋歌曲。原來最糟的不是被人唾棄的難聽音樂,而是想都想不起來,討論都不想討論的音樂,無法讓人產生情緒,和心理感受沒有任何連結,可有可無,這才是被淘汰與遺忘的關鍵。
這樣看來,真的不是人人都能當歌手,組樂團啊!每次看電視上的音樂比賽,我都有類似感覺,站上台的參賽者歌聲都不差,可是一閉上眼睛,就難以分辨究竟是誰的歌聲?再加上沒有明星特質的長相,看過就忘了。在這個日漸多元的年代,頗具爭議性的樂團反而能有一席之地,像我喜歡的『蘇打綠』,喜歡的人,鍾愛青峰充滿感情的陰柔歌聲,討厭的人,受不了他雌雄莫辨的聲音,但不可否認『蘇打綠』的音樂就是一種自我風格,管你喜不喜歡?他們都要做自己。我想,任何觸動人心的創作都需要投注真實情感,必須先深入自己,才可能深入人心。我和電影裡的宮崎葵一樣,不喜歡龐克的硬式搖滾,充滿偏見的認為那種只有一句歌詞,完全不知所云,只會亂吼亂叫的音樂根本就是垃圾。然而,看了電影之後,我有了不一樣的想法,憤怒與暴力也是真實的負面情緒,有時候人們只需要跟著強烈的節奏宣洩內心的苦悶,不必有任何意謂,只要有感覺就好。因為所有的感覺在無奈的現實生活中已逐漸被扼殺,如果龐克搖滾能喚醒內心深處的感知,打破所有既定的意識型態,與有形無形的框架,讓人能坦然面對自己的好與壞,那麼它的瘋狂與暴力也只是一種突破困境的手段罷了。更重要的是,它提示了一種相信自己的生活態度,這也是四個加起來快兩百歲的大叔,不畏懼別人的異樣眼光,即使被人喝倒彩都堅持要唱到最後的核心力量:一種痛並快樂的極致感受!相信一定會有超越謊言的奇蹟出現,我想,這才是真正的“龐克精神”。
【相信自己:才能打破藩籬,真正融合在一起】
該如何相信自己?打破從小到大被社會建構出的內在框架,這是最難的部分。我一直認為自卑與自信總是同時存在每個人心底,人有時候為了掩飾自卑的弱點,反而會以一種自大的行徑自欺欺人,好像只有我比你強,才能不被你看扁,但事實上,看扁自己的總是自己。許多樂團都逃不過走紅以後解散的命運,癥結點不在於音樂,而在於人心。總有一個團員會特別突出,特別受歡迎,也一定會有人因此眼紅不快,『少年手指虎』裡出現的兄弟鬩牆,正是二十年前因嫉妒而起的恩怨,一直延續到二十年後,因為自信不足,而做出傷人不利己的事,最後損害的是樂團的名聲,犧牲的是可貴的兄弟之情。我想起『海角七號』裡,雜牌樂團一樣明爭暗鬥的情景,主唱認為自己是老大,鎂光燈應該聚焦在他身上,然而,其他人也想被關注,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不是為了樂團。二十年過後,步入中年的『少年手指虎』仍有這個問題,各自的私心反應在不和諧的音樂狀態中,他們只聽得見自己的樂器,完全不管別人彈什麼?唱什麼?不斷膨脹的自我反應出他們既自大又自卑的矛盾心境。唯有轉換態度,停下來聆聽別人的音樂,願意走進去互相融合,不再各彈各調,才能成為名副其實的「樂團」,也才能真正走進觀眾的心坎裡。所以,最後兄弟倆被迫兩人同體合奏的吉他,反倒成為『中年手指虎』最精采的一場演出。
【百變宮崎葵:另類龐克精神】
電影中陪四位怪大叔一起巡迴演出的星探由宮崎葵飾演,鄰家女孩和四位大叔的對手戲,舉手投足盡是笑點,精采無比!宮崎葵不計形象,脫線搞笑的演出,令人捧腹,實為一絕。宮崎葵是我很喜歡的新生代女演員,可愛的外貌下,有著收放自如,沉穩精湛的演技,從天真無邪的「Nana」到聰慧大氣的「篤姬」,演什麼像什麼,她看起來和「龐克」完全搭不上關係,然而,我卻在她自信且充滿風采的演出中看見一種另類的龐克精神:那種不管做什麼都敢於豁出去的精神,打破被恐懼築起的框架,也打破多年以來的自我設限。我想,所謂的龐克精神並不僅止於顛覆一成不變的社會狀態,發洩對虛偽人世的不滿,而是拆解每個人為自己築起的那道心牆,縮短和自己的距離,以更坦誠,更寬闊的心境,對待自己,即便牆推倒之後看到的是不文明的自己,那也無妨,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才看得見不完美的世界中,始終存在的隱形美好。
當二十年前的『少年手指虎』變成了二十年後的『中年手指虎』,憤怒的龐克青年變成暴躁的中年怪大叔,不變的是他們變態的歌詞與毫無邏輯的音樂;不變的是他們拚了老命也要搖滾到底的龐克精神;不變的是他們相信一定要堅持到最後的敬業演出。我看見了電影極度搞笑的背後,用力燃燒生命的嚴肅態度。於是我告訴自己:生命不只是讓我們活著,更要好好生活,好好去愛,不管濃烈或恬淡,都要找出屬於自己的意義。愛,就極致的去愛,不要因恐懼而逃離,才不會因逃離而後悔。看完電影之後,我依然不喜歡龐克搖滾,但我開始喜歡予人勇氣的“龐克精神”,那無所畏懼的生命態度,讓我發現自己仍有無限可能,只要我願意去相信,超越謊言的奇蹟也許真的會發生…………
【少年手指虎】(The Shonen Merikensack)
編導:宮藤官九郎
演員:宮崎葵
佐藤浩市
木村佑一
日本 2008
*以上文章和圖片來自於:戀戀餘味 作者:愛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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