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教育跟專才訓練體制事實上是個精心設計的過濾系統,專門過濾掉那些相較於整個體制「太過獨立」、「想得太多」、「沒辦法服從」的人--因為對於這些機構而言,這種人算是「失敗的產品」。
-諾姆·杭士基
The whole educational and professional training system is a very elaborate filter, which just weeds out people who are too independent, and who think for themselves, and who don't know how to be submissive, and so on, because they're dysfunctional to the institutions.
-Noam Chomsky
這學期讓學生上台進行報告後,身為觀察者的我獲益良多。讓我來說說這兩天學生課堂的表現和我的一些省思。
首先請各位看看第一則影片。
注意影片第19秒出現的畫外音--由於原本報告小組的提問不夠明確,畫外音同學(以下以A生簡稱)立即提問:阿龍幾歲?必須先知道當事人的年紀才能了解其是否有責任能力,也才能夠進一步判斷是否符合犯罪成立要件之一。
A生的提問意味著他能仔細評斷報告小組的問題品質。
我在教室後頭仔細聆聽著他的許多回應,真為他的表現喝采!雖然他似乎不太受到班上同學的接納,初步觀察或許是因為這個學生不太注意外表,也或者他的反應很快,所以被其他同學認為他很愛秀吧?又或者這就是天才的寂寞?因為他的反應太快了,我想到漫畫「死亡筆記本」裡一位很愛吃甜食的L。
為何我說他很棒呢!當報告小組提問時,他不會直接回答,而是先針對問題本身的問題(例如線索不完整、不夠明確等等)提問,確認問題的真正意涵後再回答。而且包括緊接著幾個問題,他的反應都是那麼快、狠、準,第一時間就能察覺報告小組設計的問題的問題!而且他的提問還真是精簡扼要,一句話就直指核心。
甚至有一題全班只有他們那一組答對。原本組員還很懷疑他的答案,因為其他各組的答案都一樣(別組寫在小白板的答案明顯與A生不同),只有A生選擇不一樣的答案,組員最後勉為其難接受他的看法,將答案寫在小白板上,賓果,結果全班只有他們這組答對。
第二則影片,有些敏感。我先倒敘一下早上的會議情形。
你們不覺得課堂上看見學生互相討論的樣子真的很動人嗎?
早上學校開了獎懲委員會,我是委員之一。因為看見有一位要被記大過的學生是我認識的學生,讓我有些訝異,忍不住問了一下。了解他的情況後,我實在無法舉手同意記他過。因為我認識他,或者說,我「看見」他了。與會同事說明了為何要記他過,我完全同意如果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學生做了他那些事,或許我也會以大過來處理。所以我完全尊重其他委員的決定。只是我真的沒有辦法舉手同意。
當我試著將他的所作所為和他略帶懦弱的臉龐想像在一起後,我彷彿看見了一切:我不但看見了他那些行為的無知、白目、叛逆與不知悔改,同時我還看見了他行為背後的害怕、無助與偽裝的堅強,我愈是想像著這畫面,最後表決時,我舉不起手。唉。我選擇沉默以對。
恰巧的是今天剛好也有他們班的課,透過鏡頭可以看見他有時舉起了手想回答問題,但似乎不太確定,又悄悄放下了手,有一次則是他比別人慢了一些舉手,所以報告小組沒叫他,下一題他速度很快地高高舉起了手,報告小組終於指定他回答了,他很有自信地回答報告小組的問題。答對了!
我在鏡頭後面看著這一切,忽然想過去和他說說話。然後我看見他手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我才發現天啊,他的手臂怎麼到處都是傷痕呢?一開始我以為是他自殘,但這些傷痕是不規則的小幾何形。於是我想起了早上與會同事提過,他的家長為了他最近一連串的行為氣到不行毒打了他一頓。
我看見了他手上的這些傷痕,但看不見他心裡的。
幹,我真的很娘。看著那位被記大過的學生課堂影片,我又哭了。多麼希望其他任課老師們有空來我的公民課看看,真的不是學生不想學習啊,他和其他同學都積極的舉手想回答問題。我的課上的可是法律生活唷!夠嚴肅了吧,可是學生還想回答問題!沒錯,有時學生是需要管教,但絕不是不受教,而是我們還沒找到適當的教法呀。
對不起,我決定不放上這則影片。或許真的太敏感了。
可是我會保存這則影片,也許有一天我想找個機會放給我們的同事看。讓他們看看,這位大家以為無可救藥的學生,也有這樣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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