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推物理,人生貴適意,想人間造物搬興廢。吉藏凶,凶藏吉。
「富貴那能長富貴?日盈昃,月滿虧蝕。地下東南,天高西北,天地尚無完體。
「展放愁眉,休爭閑氣。今日容顏,老於昨日。古往今來,盡須如此,管他賢的愚的,貧的和富的。
「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百歲光陰,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這首曲詞乃金庸小說《倚天屠龍記》中明教教徒所唱,可以說是明教的教義。
明教的思想是很特別的,既非佛、道的消極避世,也非儒家的積極入世,它既出世,又入世;有消極的地方,也有積極的一面;超越凡間,卻又依戀凡間,從文學角度看,這是一種浪漫主義思維。
人生匆匆數十載,猶如流星劃長空,轉瞬即沒,榮華富貴、功名利祿不過鏡花水月,生命中又充滿了愁和苦。「想人間造物搬興廢。吉藏凶,凶藏吉。」在我們的一生中,自己能掌握、控制的實在少之又少。究竟,生命中值得我們去追求的還有甚麼?這時侯,很多人會從床底下找回那篇小學生時代的作文──「我的理想」。
人就是這麼荒謬,初踏進社會時,為了生活,把“理想”、“自我”丟到角落,每天只知為名為利忙個不停,忙得連思考自己人生道路的時間也沒有。直到自己被社會玩弄至筋疲盡時,白髮滄滄的老人只能靠悼念那早被抹殺的年青時的理想作為生命中最後的心靈慰藉。
從前,人類的理想是創造一個社會──一個“美好”的社會,但今時今日,卻是這個“社會”毁滅了我們的理想。“衣帶漸寬終不悔”,決意追尋理想的人,最終撞得頭破血流;而向社會屈服的人,則只能碌碌無為地渡過一生。從這個角度看,人生根本就難免遺憾,像是一場有輸無贏的賭博,然而,你卻必須下注。
有一句老話:「人生就是苦澀無比,也正因如此,才使人生有其可貴的地方。」理論上這話是對的,正如每人都知道要「展放愁眉,休爭閑氣」,因為反正「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在下愚昧,縱知道人生可貴,「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然而,要真正找到人生的意義,實比想像中要難得多,也不認為能有幾人真正“找到”。明教的思想太理想、太中庸、太美好了,到達了“世所不容”的地步,因此,它只能存在於小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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