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早上從大舅家回來，告訴我昨晚騎機車從恆春往返的同一個時間，小表弟亦開車載著他一群朋友去墾丁兜風。
我半開玩笑的說著：一樣是家中獨子。他有三個姊姊賺錢養他，當然可以開汽車去遊車河；我們家只有我這一千零一個，賺來的錢得養自己，所以只能騎機車四處蹓達。
話鋒一轉，又拉到最近我們母子倆閒聊出現頻率最高的議題上──畢業之後的出路。也就是所謂的”大學畢業，等於剛剛失業。”幸運的是我仍舊在為所謂的”研究所”而努力，所以賴活在校園中以大學生的名義招搖撞騙；去年暑假偶然撿到的兼職工作恰好又續約延期到十月，距離跟家中伸手要錢的苦難日子又往後延續了一些。我就這樣處於一個吃不飽、餓不死，不上不下的窘況，繼續在台北苟延殘喘著。
母親問我：像你這樣一個文組畢業的大學生，出來能做什麼？我說：你兒子我是個閒散(悠閒懶散)的人，只想找一個靠張嘴跟憑枝筆就能過活的職業。放眼望去，除了執教鞭這個傳統行業之外，就是文字工作者了。
我想，在一個博碩士畢業生比比皆是的文憑主義年代，流浪教師多如過江之鯽。大概有如童話故事開頭般久遠的年代，教師是精製的不鏽鋼鐵飯碗。數十年如一日的黑板板書，滾瓜爛熟的備課資料，就能撐到優渥的公職人員退休補助每個月定期轉入銀行帳戶為止。
然而今非昔比，如今時代不一樣了。評鑑制度莫名其妙的成為教育主管機關對於校園辦學績效評斷最主要的模式。但遺憾的是，評鑑制度最重要的參考佐證──量化數據，是全世界可信度最低的東西(它真的只能稱之為東西)。於是大學教師淪為高級服務業，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展現最高的績效成為其核心業務。在質與量的取捨中，普通人往往選擇平坦順遂無風險的道路行走。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諷刺漫畫，一條輸送帶上承載著一個又一個的病人，坐在輸送帶盡頭的是一個身著白袍的醫生。漫畫中諷刺著伴隨健保制度而來的弊端，看病病人數量的多寡與醫生所領取的健保補助費用成正比。所以病人看病的時間遭到壓縮，病人彼此在情節上的輕重，已經不足以讓醫生多付出時間在同一個病人身上，對於病人的關懷已經成為醫生工作的額外負擔。
一樣的情況也發生在教育殿堂當中，知識以學費為基準被分割為最小單位。一個文學系，可先分為東方文學及西方文學，並再細分理論、應用、創作等名異實同的學系單位。試想假設一個中國文學系收受五萬元學雜費好了，若分成應用中文與創作中文，再調整學雜費為四萬元，一來一往便多了三萬元的營收，系所內教授的老師幾乎都是同一批人，於薪資的支出上並沒有增加，何樂而不為？
好與壞的價值標準被物化成跟金錢一樣的實際但膚淺。數字的高低便是證明價值的王道。數字的浮報跟造假在一片”上下交相賊”的和樂氣氛中被漸漸的合理化。
教育殿堂的上游如此，下游又如何呢？先不論可比擬北京奧運門票的國小、國中、高中等老師教職工作。這些個基礎教育的老師除了從執教鞭的變成踩氣球的小丑外，還要兼具保姆呵護小孩子般的恆忍態度與業務員高超的交際手腕跟柔軟身段。
相信我，未滿十八歲達到法定年齡以前，他們始終是小孩子，他們需要有人忍受他們的蠻橫與任性(因為他們的父母多數無法忍受)；需要有人在面對他們的無知跟幼稚的同時，錦上添花的劃出一幅更美麗的未來願景。
但應付小孩子只是成功交易後的內容，如何吸引顧客上門，才是這些教師最需要煩惱的問題。學校寧可叫學生自修，也不願耽誤教師們外出招生的時間；學校寧可放學生一馬，少考一次模擬考，也不願教師們少收一張畢業證書。校務會議就像業務檢討會議一般，達到業績的、沒達到業績的，我彷彿可以看見校長望著Power Point圖表上下滑的箭頭，將手頭上的資料摔在招生成績不理想的業務員……哦！不！是老師面前，接著厲聲指責、破口大罵。
文字工作者又如何呢？拿筆謀生的職業就多了很多選擇了，作家、翻譯、文字編輯等族繁不及備載，但我最感興趣的，應該還是幹記者的。
或許是受到我大學生涯的歷史老師影響吧！他就是一個從社會記者轉任教職的例子，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因素。關鍵因素跟我的性格有關，天底下還有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寫文章消遣別人當職業的，恐怕只有記者了。
我這性格是個不好的性格，腦子裝的都是壞水，尤其壞在這張嘴巴上面，近些日子好朋友都作鳥獸散了，沒人陪我嚼舌根，只好在這裡寫些說三道四的倒灶文章，給現在正在觀看的人作排遣無聊時光之用。
回頭看看記者這行業，除了勤搖筆桿的本業之外，在這個電視”普及”的物質富裕年代，還可以受邀上節目去嚼舌根，天化亂墜的說些空話，這樣也就可以領到錢了。
雖然過的是日夜顛倒的辛苦日子，不過話說回來，現今哪個行業不是咬緊牙根賺那麼點辛苦錢。除非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商子弟，才能不費吹灰之力謀得一個某某小開的職銜來作。像我這種，在文革時期歸化大陸，可能還可以騙個貧下中農的背景威風一下。
在這個凡是講求平等、自由、民主的社會當中，白手起家才是正道，靠自己的雙手開創一片美好的未來才是能為人傳頌千古的美世。總歸一句”誰錢賺的比較多，誰講話就可以比較大聲”。
2008/09/02 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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