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烏林答的記憶碎片能說明甚麼?
作者: 冷擎
因為姚晦怕招陰,手上戴著的念珠,其實是當年地藏沒收了光天對帝釋天全力一擊的法力,所製作的那一個五行手環。他其實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地租下姚媽的早餐點來賣咖啡,光天有想過,只要透過這個手環信物,隨時都可以瞬間移動到姚晦身邊。
可是隨著吉爾伽美什的介入,情況開始變得複雜。他那舉手投足間不經意流露的惡意,令他無法放心姚晦的安危。
吉爾大腦所連接的巨大能源到底是甚麼?
光天並不清楚,似乎吉爾曾經有囉哩叭嗦地解釋過,但他還是半點也抓不到任何概念。直覺上知道,只要自己不在姚晦身邊,姚晦就可能會有生命的危險。
也很湊巧,就在故宮光天快閃咖啡店合約到期的前幾天,姚媽因為需要照顧姚晦住院,來跟洪仙姑訴苦抱怨,被光天暗中聽到了她們的談話。
對阿修羅來說,略施法術就可以讓凡人們點頭同意,所以他讓洪仙姑腦中靈光一閃,提議把光天快閃咖啡店開去姚媽的早餐店。
唯一百密一疏的是,邱婷婷竟然好巧不巧帶著張偉翔出現了。
也就因此演變成為,邱婷婷,張偉翔,光天合資開咖啡館的情況。
****
之前遇見鬼,被暴徒挾持等等事情都可以裝作是噩夢一場,過一陣子淡忘之後也就沒事了。姚晦自己深深地感到恐懼,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了,甚至差點死在變態殺人魔手上。
差點被變態殺人魔拿長刀開膛剖肚,為了逃跑腳底被玻璃割傷,肋骨挫傷,這已經不是單單說「神經大條」就可以一笑置之了!
更何況姚晦的神經一點也不大條。
警方並沒有派人守衛醫院,也沒有派人來姚晦家裡面蹲點,只是偶而派出所的員警來看看巡邏一下,除此之外,她能依靠的,就是在自家門口開店的光天了。
自從有了UBER eats外賣派送之後,咖啡店的訂單就多了起來。姚晦也就靜靜地看著光天忙來忙去,她甚至驚訝地發現,光天竟然可以不出錯地出完幾十個訂單,連大氣都不會喘一下。
發呆似地看著光天忙來忙去,下意識裡她反而覺得很安全,說不上來是甚麼原因…可能是因為光天做甚麼事情都穩重,不慌不忙而且還有一種悠閒似的優雅…姚晦真心地相信,就算天塌下來了,光天也能頂得住。
又或許,前幾次頻臨危險,意識矇矓的時刻,她清清楚楚記得那個感覺,就是光天來救她!
可是那些事情好像是夢?!
對了,前幾天在醫院裡作的那個夢?
夢裡又來到那個不知名的古代宮殿,一個十八歲左右的年輕小帥哥―更精確地說,姚晦認為,那個長相就是年輕時候的光天―穿著英姿颯爽的獵裝,背上背著一把長弓,腰間配著長劍,手上拿著打獵時切割獵物用的短刀,情意綿綿地看著自己…那種充滿自信與柔情的眼神,即使一覺醒來,那個記憶卻比起親身經歷還要清晰。
姚媽一大早就去寺廟幫姚晦「祭解、改運」,現在家裡面就只剩下光天跟她兩個人,以及偶而出現在咖啡店門口的UBER Eats外送小哥。
她吃力地用雙手轉動輪椅,回到房間,拿了空白繪本與鉛筆。
一開始只是想亂塗鴉,畫著畫著似乎把夢境裡面那個宮殿給畫出來了…
既然這樣,她又憑著記憶,把那個形似光天的打獵少年畫上去。
工作中的光天,鎖在他眉宇之間的愁苦,似乎消散了不少?
對著他的背影,姚晦悄悄地把眼前這個男人畫在了繪本上。
她給自己的理由是打發時間,可實際上她心裡知道,自己直覺上就很想這樣做,不讓他知道地畫著他的一切。
這不是愛情喔!
她並沒有忘記再提醒自己。
「沒想到妳這麼會畫畫?」
正當她低頭憑著記憶猛畫的時候,身旁響起了光天的聲音:「抽空幫妳泡的低咖啡因咖啡,趁熱喝,很香的!」
濃烈的咖啡香飄過來,光天拉過一個小桌子放到輪椅邊,然後將咖啡放在小桌子上。順勢就站在她身後觀賞繪本上的素描。
他這個下意識的舉動,讓姚晦第一時間幾乎想要從輪椅上站起來逃跑。
但這一次她忍住了,不是因為腳受傷,而是因為她突然之間想要坦然面對自己的感覺…從背後站著的光天身上傳來的那種熱熱的,有溫度的感覺。
「嗯,謝謝!」
她雙手捧起咖啡杯,微微地吸了一小口。
「我發現早上的光線灑在你的背影上,讓人有一種用心做好細節工作的感覺…」說著,她稍微用鉛筆修了一下繪本上光天的背影:「用素描的方式好像更能呈現咖啡館的味道呢!」
光天彎下腰認真地端詳了一下。
被男人這樣貼近,姚晦覺得有點頭昏,有點熱,有點喘不過氣來。
她是可以側身離光天遠一點的,但不知怎麼地,反而有一種一動也不動,就這樣樣自然而然接受一切的心情。
他微微笑了笑,沒有給予任何評論。
「覺得沒有畫很好?」雖然感到光天在自己頭頂上微笑,她沒把握地問:「我不是很會畫工筆畫…所以,就是盡量抓神韻,抓出眼前事物帶給我的感覺…」
光天似乎不是一個會隨便給予評論的人,姚晦心裡面竊竊想著。
沒有特別回答姚晦那個不自信的問題。
「可以給我看看其他作品嗎?」他伸手指著厚厚的繪本:「妳的作品很有味道,有一種把水墨畫的意境帶入素描的詩意。」
水墨畫帶入素描?
姚晦暗地裡吐了吐舌頭,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畫風是這樣子的。
這繪本其實就是她的日記,有點私密…
按道理說是不給別人看的,連閨蜜雯雯都沒看過…
可是,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一種想要跟光天分享私密的雀躍心情,將內心的猶豫掩蓋過去。
慢慢翻動,她邊說著:「這一張是幫住院時的主治大夫畫的,我覺得他很慈祥和藹,所以就把皺紋給加深一點,看起來更慈祥了…」
她又繼續翻了一頁:「這張畫的是護士姐姐,其實她年紀也只比我大一歲,可是她很厲害囉!」
「像我血管這麼細,從前每次抽血都找不到血管在哪裡的人,她一針就命中了呢!」
像是介紹勳章似地,她把左手手背抬高,展現給自己頭頂上的光天看細微的針孔。
「這位醫生與護士我也有見過他們,妳畫得很傳神呢!」光天笑著說:「看似用妳的角度,把他們的神韻凸顯得更深刻。」
她開始有點得意了,繼續翻下一張。
糟糕!
要命!
她自己也嚇了一大跳,翻到一半的手幾乎想要蓋回去,可是又怕失禮,只能慢慢地將這一頁打開。
蓋回去會失禮,翻開這一頁會害羞…不知怎麼地,她選擇在光天面前害羞一回。
「這…這…這一頁是我在醫院裡面作的一個夢,夢見一個正要去打獵的少年…算是二次元的想像吧?」
「只是…只是說…夢裡的少年跟你長得很像…」最後這一句她幾乎是用跟情人表白的勇氣才說出來的。
慘了!
這下可能會被誤會說我在暗戀光天…
可即使心裡面這樣想,姚晦卻仍試圖在他面前展現落落大方的一面。
光天似乎對這一頁沒有反應?
不是喔,敏感地,她感覺到四周的空氣開始冰冷凝結…
隨後,輪椅一陣劇烈的震盪…應該說,是扶著輪椅的光天的手,似乎承受甚麼巨大的精神打擊,劇烈顫抖著!
「哆!」
才正要問光天怎麼了?
豆大的眼淚逕直滴到姚晦的裙襬上。
他在哭?
光天站直了身子,頹坐到姚晦身旁的椅子上,兩個手掌摀住他自己的臉,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啊?!
剎那間姚晦明白了!
長年鎖在光天眉宇之間,那個愁苦鬱結的神情,不是黃姐懷疑的「經濟壓力」,而是一種很深很深的思念。
「對不起,這張畫只是我作的一個夢…是不是讓你想起過去的事情?」
她略帶歉意,從輪椅下面的收納空間中抽了一兩張衛生紙,小心翼翼摺好,遞給光天。
他點點頭,接過了衛生紙。
姚晦第一次看到男人當著自己的面哭泣,那個樣子很醜,很沒用,縮成一團半點骨氣也沒有…可是,她覺得眼前這個痛哭的男人很真誠…他一定是獨力承受了很多無以言喻的痛苦…
「不好意思…這張畫…讓我想起了過世的妻子…」
光天的眼淚似乎停不下來,可姚晦並不把她跟小時候挨揍痛哭的小屁孩聯想在一起。
原來他對自己的妻子還念念不忘啊…
在看到姚晦這張夢中打獵少年的素描那瞬間,光天震驚到無法控制自己。
他曾經被帝釋天用閃電雷擊劈中過,但眼前這幅畫所帶來的震撼,超過被五雷轟頂的痛楚有十倍百倍!
那一天,就在自己18歲成年禮那天,在宮殿前面烏林答叫住了他,要他站好,讓她好好端詳自己丈夫帥氣的英姿,因為她一輩子也不想忘記。
光天還記得,就這樣直挺挺,面對著烏林答,一動也不動地微笑,足足有一刻鐘之久,然後他問:「這樣記住了嗎?」
烏林答點點頭,露出狡獪又得意的笑容。
後來,烏林答被強行擄走,帶往京師之前,她在他辦公的案頭留下了一本畫冊。悲傷的他,那一刻才明白,烏林答所謂一輩子不肯忘記的記憶,就是她將兩人生活裡面一點一滴的片刻光陰,畫成了一頁又一頁的圖畫。
開頭的第一幅畫,就是光天穿著獵裝,背上背著弓箭,手上拿著短刀,腰間配著配劍,站在宮殿前望著烏林答微笑的那一刻鐘。
他一直珍藏著這本畫冊,每一頁都看過不下數千遍…
人間的光天,也就是金世宗,死後帶著這本畫冊陪葬。
當他淬鍊成為阿修羅之後,憑藉著廣大的神通,也曾經進入到自己的墓穴中,想要找回烏林答留下的畫冊。
可是,在地下墓穴裡面,畫冊不堪歲月的侵蝕,早就腐朽破爛,連灰都不剩。
可是如今,眼前這一幅畫,與八百年前烏林答的記憶是那麼相似,相似到根本就可以說是同一個人畫出來的!
所以,是烏林答託夢給姚晦?
驚訝驚喜之餘,光天忍不住掩面痛哭。
雖然姚晦不明白自己這張畫為什麼會讓光天想起了他逝世的妻子,但是看看場面,這時候繼續追問有一種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的故意。
她小心翼翼把這張畫從繪本上撕下來。
「送你!」
其實在她心裡面想著,沒說的下一句是:「希望你能快樂起來!」
光天接過了畫,怔怔地出神…連謝謝也忘了說。
他腦子只是不停地嗡嗡作響,思緒毫無理由亂竄。
所以,烏林答的靈體確定就是在姚晦的周圍…可是,到底在哪裡呢?
我都已經追查到這裡了,難道是漏掉了甚麼關鍵的環節,才導致我跨不過最後這一道難題嗎?
誰能告訴我,烏林答的靈體,究竟在哪裡呢?
****
唧―――!
正要繼續安慰光天,門口劇烈的剎車聲打斷了姚晦,她抬頭看,一輛法拉利跑車正停在咖啡店門口。
韓豪傑匆匆忙忙從車上下來,但他剛準備要進門的時候,又一臉矇樣地呆住了,畢竟原本的早餐店已經換了連他都不認得的嶄新裝潢,一時間他又遲疑著停下腳步,在門口徘徊張望。
也不用三秒,他就看到輪椅上的姚晦與坐在她旁邊,看著手上素描發呆的光天。
「晦晦!」氣急敗壞的他推開門進來,耐不住性子質問:「妳怎麼連出院都不跟我說?」
「我剛剛跑去醫院看妳,才被告知妳已經出院…妳覺得這樣對待我公平嗎?」
對不起啊,豪傑,我也是有難言之隱的…
本來就沒有特別感覺,只是想做好朋友,可是現在雯雯又已經宣告地盤了,把你跟閨蜜放天平兩端秤,我只能選擇閨蜜呀!
心裡想的歸心裡想的,姚晦陪著笑臉說道:「豪傑,因為這幾天我很忙很亂,課裡面的同事我也都沒特別通知啊。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豪傑仍然不接受她這個搪塞的理由:「那我發給你的Line,打給妳的電話都沒接,難道這也不是故意的嗎?」
「啊?!糟糕!」
這時她才想起,自己的手機不知道被扔去哪裡了?
「我的手機呢?」她摸著衣服的口袋,還有輪椅下面的收納空間,都沒有找到。
「不好意思啦,我早上就在這邊畫畫打發時間,手機可能放在房間裡面忘了拿出來…現在行動不便嘛!」
「算了,算了,妳就是這樣迷糊才會被變態殺人魔給盯上的!」豪傑過來推著姚晦的輪椅:「我們到裡面聊!」
說著,直接將姚晦推著進房間裡面。
被豪傑飛快推走的姚晦,仍放心不下,不停地回頭張望光天。而他,仍然像一座石雕像那樣,無視周遭發生的一切,只是癡呆地拿著素描出神。
夜裡,她半蒙著棉被盯著天花板,揮之不去的不只是疑問,更多的是一種奇怪的心疼,漸漸地醞釀出一種不捨的哀傷。
她開始羨慕光天那個死去的妻子,又很好奇,是什麼樣的情感,能讓一個男人愛得那麼深?
那幅畫,又是哪裏觸動了光天深埋的回憶呢?姚晦心裡面一個又一個問號不停冒出來。
嗯,一定要找時間問個清楚…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