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咫尺天涯
作者: 冷擎
回頭說說獨孤漠剛回到大名府時候發生的事情,相對於朱悅的黯然神傷,獨孤漠倒是滿心期待即將接回宜修、宜笑。要說姐妹情深的話,也只有那麼一點點關係而已,重要的是,她得問問看這兩個妹妹,她所遺忘的心上人的許多細節。像是叫甚麼名字?去了哪裡?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是,她得印證確認看看心裡面這些感覺是真的還是假的?至少,必須要確認,心上人會回來找她這件事情的真偽!這一定不是夢!但是…她也真的不確定,如果不是夢,為什麼會忘得一乾二淨呢?
才進了城門,與已經康復的孫全照將軍打過照面,也向前來迎接她們的南皓雲,華嵐,華陽處士,還有莫仁,莫勇兩位大師致意之後,獨孤漠就急著往客棧跑。原先她們在大名府的時候是住在客棧裡面的,大名府裡的墨家客棧在城南僻靜之處,還算顯眼,並不難找。曹利用與朱悅也急著找宜修與宜笑,因為必須要先跟她們倆說明獨孤漠的情況,以免勾起她的回憶,萬一發生事故就不好。曹利用看到獨孤漠一轉眼就施展輕功跑了,馬上也拉著朱悅說道:「不好了,含睇妹子肯定是先去找宜修與宜笑了,這下該怎麼辦?要是讓她先找到了,萬一發生甚麼嚴重的事情就麻煩了!」
看了一下獨孤漠身影消失的方向,朱悅笑著回答道:「曹大人,別急,按照小漠的個性,還有她跑的方向,應該是去客棧等這兩個妹子了。」
「只是說,這兩個妹子從來都不是坐得住的人,之前在天香堂,就成天不見人影,到了晚上才回來。不外乎就是哪邊熱鬧哪邊去!」
曹利用聽了,哈哈大笑起來,覺得有理,馬上建議道:「那不如我們去大街上找找?」
朱悅也笑著點頭說道:「曹大人只對了一半,大名府大街可是出名的人多,而且她們可能在零食小店裡面耗著,所以去大街是對的,不過得反過來,讓她們來找我們。」
跟朱悅在一起久了,曹利用與他之間也產生了默契,一點就通:「小朱你說的極是,且讓我想想看,如何能讓她們來找我們?」
皺著眉頭沉吟了一下子,曹利用猛然拍了一下大腿,說道:「哎呀!其實關鍵還在在我曹某人身上!只要我以朝廷特使身分,叫上幾個官差,沿途敲敲打打,這兩個妹子肯定第一時間衝出來湊熱鬧的!」
「曹大人這方法極好,確實非常對這兩個妹子的胃口!」朱悅也點頭稱是。
兩人立刻與孫全照商量了一下,由孫全照領著大隊人馬開道,幾位武林高手跟著,一路上敲鑼打鼓,說是「大宋崇儀副使曹利用」剛剛送走了契丹大軍,回程來到大名府,由天雄軍代為開道。一路上敲鑼打鼓,好不熱鬧,老百姓夾道歡迎,爭相來看朝廷與契丹和談大使的官威。大隊人馬也才走了不到大街的十分之一,宜修與宜笑仗著輕功好,兩三下跳到了民宅屋頂上,對著隊伍中的曹利用與朱悅揮手。朱悅看到三個人都出現了,做了個「快過來」的手勢,要她們加入遊行的隊伍中,一起往大名府的府衙前進。
才進了大名府的府衙,曹利用就急忙把獨孤漠的事情跟宜修、宜笑與阿青三個人說了,以免宜修、宜笑兩個人大嘴,不小心害獨孤漠回憶往事頭疼或者出甚麼岔子。三個人聽完,驚訝之餘,看著一旁的朱悅,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本來的姐夫變成了外人,心裡面也實在很惋惜。
「朱公子,你被蕭太后一掌打死,然後又被麻二哥救活,這故事太精彩了,我們倆非大書特書不可…!可是呢,漠姐姐的感情世界,即使我們巫山雙煞倆人也是一團迷霧的。」宜笑露出了想幫忙又不知道該怎樣幫忙的表情,畢竟獨孤漠在感情的事情上頭,都是找娥姐姐討論的,跟這兩個年輕妹子分享的都是小事。
「雖然如此,朱公子你先別灰心,我心裡是認定你這個姐夫的,至於怎樣幫上忙…?這讓我們花點時間想想,只是漠姐姐向來就是個冰山美人,如今應該不只是對你不理不睬,甚至看到你就像看到蟑螂老鼠那樣…。所以,你可千萬要忍辱負重,別想不開啊!」看到朱悅在聽完宜笑講的話之後,露出了難過的神情,宜修也只好把這件事情攬在身上。她看朱悅還是黯然神傷,又補充道:「你可別小看我們巫山雙煞啊!就算想不出如何搓合漠姐姐跟朱公子你們的姻緣,我們還是會千方百計,想方設法壞了其他男人想接近漠姐姐的企圖,把漠姐姐旁邊的蒼蠅都趕跑!這樣你就有時間好整以暇地想出好的計策來追求漠姐姐了,你們大家說對嗎?」
阿青比較老實,露出了為難的神情,宜笑則是擰了宜修一把,在她哀叫連連的時候嗔怒道:「好姐妹妳想得這主意忒缺德,這不就害漠姐姐七老八十嫁不出去嗎?我們幫助朱公子是應該的,妨礙其他人這件事情,我就不贊成!」
阿青也點點頭,表示妨礙其他人追求獨孤漠這件事情他也不贊成。看起來,獨孤漠到了適婚年齡,但是都還沒有婚配,這在獨孤家是一件不可說的大事情啊!
「那妳們兩個倒是說說看,有甚麼辦法保住我這姐夫的?」宜修指著朱悅,質問宜笑與阿青。雖然阿青也反對她,不過宜修並沒有生氣,連續反問了幾個問題:「雖然七賢王,八賢王,九賢王都很好,可是姐是因為愛得深,所以『絕情鎖』也才扣得緊。萬一她嫁了一個王公貴族,然後突然某一天想起了朱公子的往事,以姐那個為了愛情甚麼都可以不要的性格,真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情來?」
這時候,反而宜修倒是比較了解獨孤漠,她對於自己想要的愛情是寧缺勿濫的,否則為何當初要拒絕李元昊呢?不就是因為李元昊要娶興平公主,激怒了獨孤漠嗎?
「這…這…這…我不知道啦!感情的事情又不是打算盤就可以算出來的,現在問我,當然我沒主意啊!我要是有主意,就不會連小筍子都治不好了!」幾句反問讓宜笑既語塞又惱怒,不想再回答下去:「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啦!」
阿青這時候想起來,忙問道:「曹大人,朱公子,剛才沒有留意遊行的隊伍,現在我才想起來,怎麼沒有看到漠姐姐呢?」
「對啊!漠姐姐不是跟著契丹大軍保護曹大人嗎?怎麼不見人影呢?」宜修、宜笑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曹利用望著朱悅,意思是要朱悅來回答。於是朱悅振作精神說道:「剛才一進城,拜會過孫將軍,漠姐姐就往之前住過的墨家客棧飛奔過去了。」
「這會兒應該正在客棧裡面等著妳們回去呢!」
他沒說曹利用這大隊人馬敲鑼打鼓的點子是要先引誘這兩個妹子出來湊熱鬧才擺的排場,畢竟計畫已經奏效了。
「好啊!那我們回客棧找姐姐去!」宜修、宜笑兩個人拉著手,也沒跟曹利用,朱悅道別,跳上了屋頂往客棧方向跑了。阿青對兩人與孫全照拱手示意,見三人也拱手回禮之後,也才躍上屋頂跟著前面兩個人的腳步奔去。
望著三個人消失在屋頂上,朱悅又嘆了幾口氣,曹利用拉著他與孫全照兩人一起走入官衙,笑著鼓舞朱悅道:「今日慶祝孫將軍康復,幾位武林俊傑剛好也在,我們就小酌一番,小朱你振作一下精神,明日我們還要趕路呢!」
孫全照也拍拍朱悅的肩膀,連聲安慰。剛才曹利用講來龍去脈的時候他都聽了,心中也是萬分驚奇,一是朱悅竟然死而復生,二是世上真有傳說中的「絕情鎖」,能將愛人忘得一乾二淨,只能驚嘆這世間無奇不有。
華嵐處士也歎息道:「感情的事情,小朱你可要順其自然啊!雖然自古情關難過,即便如此,千千萬萬的人都過了。道法自然,聚散離合,緣起緣滅都是自然,千萬別執著啊!」
「小朱,你別怪我們講話老氣橫秋,明明看你已經身陷苦海,卻還講一些幫不上忙的混話。莊子的妻子過世,他卻拿著臉盆當鼓敲,高興地手舞足蹈,我們也無從論斷他是喜還是悲?只能說,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不要失去你自己的本心才好。」年輕一點的華陽處士比較擔心這些安慰的話對朱悅此時來說,無異是拉過來甩他兩個巴掌,剛失戀的人最需要的是同理心,只是身為修道的人,還是得要用聖賢的道理來勸說而已。
朱悅也不拘禮數,握著華陽處士的手,苦笑著說道:「華嵐,華陽兩位前輩,說實在的晚輩我現在心中沒有一刻不是在怨天、怨地、怨自己。總是在心中吶喊著,為了大宋與契丹兩國的和平,為了完成小漠的心願,我都在蕭太后掌下死過一次了,為什麼還要剝奪我的幸福呢?我到底做錯了甚麼,要遭到這樣的磨難與報應?」重重嘆了一口氣,想了一下子,才又說道:「可是兩位剛才的話,有如暮鼓晨鐘,《道德經》上也說:『蒼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上天只能撒手,誰的事情也不管,才算是公平吧?」
南皓雲見朱悅心意難平,心下知道,這感受或多或少每個人都有過。自己之前想要報國,想要振興丐幫,想要救回義父,可是無能為力,也曾經滿腔怨憤,無處發洩。此刻他也不能放著朱悅這樣下去,無奈大家都忙,也無法一直看著他,等明天各奔東西之後,也不知道朱悅能否真的振作起來?所有人都一股腦地安慰朱悅,他認為這不但沒有幫助,反而更讓朱悅自憐自艾!要真是朋友,真是兄弟,就應該一拳打醒他!天涯何處無芳草呢?於是他鼓起勇氣說道:「小朱,為兄從前落魄的時候,要不是你們的幫忙,丐幫與我也不能有今天!所以,現在看你這樣失魂落魄,為兄的什麽忙也幫不上,心情也是一整個不暢快!」
「但是看小朱你這樣,才失戀就覺得已經是世界末日,這種薄弱的意志力,為兄的如果不喚醒你,就是對不起含睇妹子!」
「你且想想,男歡女愛本來就聚散無常,如今你為了一個女人就這樣子怨天怨地,自暴自棄,那麼未來如果你跟老婆吵架了,是不是也要拿把刀自我了斷呢?」
曹利用見南皓雲越講越激動,真擔心他就直接給朱悅一拳,想打醒他,連忙拉著南皓雲勸道:「南兄,有話好說,小朱現在一時失意,大家都承受過他的恩情,也都替他難過,但這應該只是一時的,相信小朱能過得去的,你可別急啊!」
「曹大人,你別攔我,你且想想,含睇妹子就算失去記憶,小朱能讓她愛上一次,當然要有辦法讓她愛上第二次,你說對嗎?」
「我要是也一起安慰小朱,勉為其難滿足了他受傷的心,但是這應該不會是含睇妹子想要的吧?只要兩個人都還活著,就還有機會,哪怕是死纏爛打,也不能說放棄就放棄啊!」
「你不要攔我,看他這樣子失魂落魄,就算拚個絕交,我也要揍醒他!」
眾人都圍過來架著南皓雲,而曹利用聽到南皓雲的話,猛然想起一些往事,興奮地說道:「諸位,我想起了之前從契丹搭船從海路逃回來的時候,小朱與含睇妹子在船上講悄悄話…。雖然說是悄悄話,但是大家都聽到了,我實在不是故意要聽的這麼仔細。含睇妹子問說,如果她忘了該怎麼回來的話,那該怎麼辦?小朱是說他會一直努力去尋找,把含睇妹子找回來!」
「所以,南兄說得也很有道理,小朱你得要像個男子漢,實現自己對含睇妹子的諾言,不管有多麼困難,都要努力把她找回來!」
「對!把含睇妹子找回來,小朱,我們絕對支持你!」本來站後面不講話的莫仁,莫勇大師,竟然也跟著起鬨了!
「南大哥,莫仁,莫勇兩位大師,在下如此狼狽,頹廢喪志,實在有負諸位的重託,也辜負了諸位的信任。」眼看南皓雲激動得要揍人,朱悅除了無奈還是無奈。他也才剛失戀不到一個月,還處在世界崩塌的廢墟裡面,振作不起來。就算心裡面知道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可是整個人就像是被絲線操控的人偶,獨孤漠的一個眼神,一句言語,一個不經意的行為,都牽動著朱悅敏感的神經,哪可能說放下就放下呢?
「可是南大哥說的也沒錯,在下如果這樣自怨自艾,牽腸掛肚地繼續下去,就算小漠恢復記憶了,我也配不上她。」
「小朱,你能明白為兄的心意,也就證明你還沒被失戀沖昏頭。」南皓雲點頭讚許道:「與其渴求安慰與憐憫,不如振作起來,情場如戰場,沒有別的,你要先冷靜下來。」
「為兄以前在丐幫被人當落水狗亂踢亂打的日子也不算短,為兄總是想著,為了給義父報仇雪恨,什麼樣的苦都得忍下來。所以,小朱你這不過是區區情場失意,即使再苦再難,為了你跟含睇妹子未來的幸福,怎會忍不下來?」
「也是,往日獨孤姑娘在江湖上人稱『八風不動』,如今她又打敗了蕭七殺,八再加一,已經是『九天神女』等級。所謂兵貴神速,兵者大人你怎麼還有時間整天自慚形穢,顧影自憐呢?」本來海盈缺父子並沒有在曹利用一行人到達大名府時迎接,而是在府衙等候,聽到外頭吵鬧,出來了解了情況,才知道是南皓雲一時激動,講話大聲了一點。心想還是自己身為老者,講話大夥兒還願意聽一聽。於是接著南皓雲的話,解嘲說道:「老夫要是跟小朱你換個位置,易地而處,才沒閒工夫在這邊耗著,早就吹響反攻的號角,日夜琢磨著該如何把媳婦搶回來,你說是吧?」
「是啊,海老前輩,南大哥,還有諸位前輩,在下如果再不振作起來,只怕全天下武林人士都要看笑話了。」邊說邊拱手,朱悅帶著歉意對大家說道:「既然海老前輩都直白地說了,在下也必須有所回應。不管地老天荒,粉身碎骨,必然將『九天神女』追回來!」
曹利用聽罷也大笑道:「那麼小朱你動作可要快一點,可別讓含睇妹子望穿秋水還等不到你出現啊!與其磨磨蹭蹭,不如就當下撞日誓師,咱們大夥兒大醉一場為小朱助威!」
「贊成!今天這酒宴就當成是小朱出兵征服含睇妹子的誓師大會,咱們一起為小朱慶賀,預祝他抱得美人歸,不知大家意下如何?」本來是要慶祝孫全照康復的,但是大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孫全照乾脆站出來吆喝所有人給朱悅集氣,預祝他旗開得勝!
「好!好!好!」眾人一面叫好,一面簇擁著朱悅進入內室。受到大家的熱情感染,朱悅暫時也就忘了情傷,與大家飲酒作樂,將煩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不過對於朱悅來說,情傷是如影隨形的,跟大夥兒在一起只能暫時不去想,可是等一下一個人寂寞的時候,那種刺痛又會撲天蓋地而來。
眾好友的吆喝鼓勵雖然療癒,這藥效也只是暫時的。可是,如果不找藉口跟大夥兒喝酒,誰能承受得了這種割心的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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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城南僻靜處的墨家客棧,掌櫃認得獨孤漠,雖然墨家人相見不需要禮數,不過獨孤漠打敗了蕭七殺,在全天下墨家人心中早就從女王升級為女神等級了,連忙快步走出櫃檯恭敬招呼。問清楚了宜修、宜笑的房號,轉頭就要上樓去找她們倆。掌櫃的連忙叫住,說宜修、宜笑大清早就出去了。獨孤漠微微嘆了一口氣,只跟掌櫃的要些茶水,然後自己到後面井邊打了一些清水梳洗了一下,待在房間裡面等這兩個總是坐不住的妹子回來。
一向很能沉得住氣的獨孤漠,一個人待在客房中,抿著茶水,卻覺得越來越煩躁。她心裡面有很多問題,需要找宜修與宜笑兩個人問清楚:是不是自己心裏面念著的心上人,真實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她總是想著,有可能是因為與蕭七殺的對決中,自己受了傷不知道,所以才會把心上人的事情給遺忘了。其實她也不太記得清楚蕭七殺後來的情況,只記得她自己與蕭七殺比拚內力之後,蕭七殺就莫名其妙被床子弩給射死了,應該也是跟蕭七殺比拚內力造成失去記憶的後遺症吧?
不過沒關係,她跟宜修、宜笑還是會分享這種感情的秘密,只要透過這兩個妹子,應該就可以把對於心上人的記憶拼湊回來吧?但是…萬一沒有那個心上人的存在,一切只是自己作夢呢?
胡思亂想了一陣子,也不知過了多久,遠遠聽到輕微的瓦片震動聲音,聽出是宜修、宜笑的雲足輕功踏在屋瓦上的輕微聲響。心中一陣高興,趕忙站起來打開房門,宜修與宜笑也沒停下奔跑的腳步,直接就躍起來抱住獨孤漠,三個人摟成一團開心地笑著。
「姐!妳聽我說,那天晚上遇到韓貪狼還真是驚險,要不是王公公突然出現,我們倆應該早就給契丹大軍拿去祭旗了!」
「就是啊!對付曳落河還算容易,撒了一地的金子就騙得他們蹲下來撿,可是那韓貪狼還特別弄了一張網子,跌得我們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幸好我是天命的一品官夫人!」
「對啊,我是天命未來朝廷大官的娘!」
「結果那韓貪狼果然報應不爽,想跟擁有天命的我們倆對抗,果然身上給插了十個窟窿!」
「不說這個,這大名府大街上好玩的東西可多著呢!」
「姐!等一下我們三個再去逛逛?這邊比起開封府,另有一番風情呢!」
兩個人連珠炮似地不停吱吱喳喳,也實在很難分清楚哪句話是哪個人講的。獨孤漠也早就習慣了,滿心歡喜等她們兩個講著一陣子,才拉著她們坐下來,開口說道:「現在時辰不早了,雖然姐也是頗有興致,不過我們明天再逛逛吧!反而是姐有些心裏面的事情想問問妳們兩個?」
談話間,阿青也進來了,獨孤漠擺擺手示意他也坐下。
「甚麼事情這麼要緊啊?連逛街找樂子玩兒都可以先擱在一旁?」宜笑抱怨道。
「唉,就這回求妳們倆幫幫姐姐吧?我有好多事情記不起來了,但是又覺得不是作夢,想跟妳們問問看我腦袋裡面那些模模糊糊,似夢似幻的事情是不是真的發生過?」獨孤漠對著兩個妹子眨了眨眼,流露出懇求的眼神。
「糟了!」「要命!」宜修與宜笑兩人迅速地交換了眼神,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下得提防一點,曹大人剛才交代過了,回話要小心,漠姐姐已經扣上了「絕情鎖」,把小朱給忘了,如果受到刺激,後果不堪設想。
獨孤漠也看出了兩個妹子與阿青三個人的不自在,但因為心裡面急著想印證,也就沒多想,當然也沒管兩個人嘴巴突然閉得死緊,熱切地問道:「妳們跟姐姐老實說,姐姐是不是有一個心上人…?不是之前那個麻大,是關係要更好的…唉!就是可以牽手可以抱抱那種關係的…。」說到這裡,已經滿臉通紅了,可是為了印證內心的感覺,也情急之下也只能豁出去了:「有嗎?妳們說有嗎?」
宜修與宜笑兩個人嘴巴閉得死緊,獨孤漠連續問了幾次,兩個人搖搖頭又點點頭,她也不知道這兩個妹子裝甚麼神弄甚麼鬼,於是轉而問阿青道:「阿青,那你回答姐的問題,是不是有姐說的這個人呢?」
慘了!問到阿青這個老實主兒,肯定是和盤托出,然後把漠姐姐給刺激得走火入魔,噴血倒地的!宜修與宜笑兩個人不停地用眼神暗示阿青,要他也乖乖閉嘴,宜修還特別做了個割喉的手勢,明白告訴他,敢講甚麼你就死定了!
可是漠姐姐與阿青的關係不只是異性兄妹,也還有一些師徒關係存在。獨孤梢又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大多數的功夫指點,他都是問漠姐姐的。所以,眼看漠姐姐這麼期待,他心中也頗為不忍,想著,寧可挨了宜修痛罵與胖揍,應該也要老實跟漠姐姐講點甚麼吧?只要不說謊就好,對,朱公子常常說的,用兵之道,九句實話一句謊話!
「漠姐姐,妳知道我不是很會說話,也沒有特別去注意姐姐的感情歸屬,但是這事情,就算阿青我再遲鈍,也知道是有的,有這麼一個人與姐姐是成雙成對的。」
「阿青!」宜修面帶怒容急著叫道:「這些事情是咱們女人家的心事,男子漢應該以天下興亡為己任,這種男歡女愛的事情,是不是應該要迴避一下呢?」
「是阿,開封府追求漠姐姐的達官貴人那麼多,這話要是不小心傳出去了,不炸暴我們天香堂才怪呢!」宜笑雙手抱胸,也是一臉殺氣。
阿青也只能無辜地站了起來,準備要離開,沒想,漠姐姐冷冷一聲:「站住!」瞬間把阿青釘住了,他只能緩緩轉過身來,也沒敢坐下。這是甚麼樣的一個情況?說實話是死,不說實話也是死,想要逃離風暴中心還不可以!
「妳們幾個最好給我解釋清楚,照阿青這麼說,姐自己內心的感覺是沒錯的,就是有這麼一個心上人存在!只是有人想要橫加阻撓,所以妳們才噤若寒蟬,對嗎?」獨孤漠有點微微地生氣,她認為應該是有人從中作梗,這三個人講話才這樣支支吾吾,顯然必須要把背後主使者抓出來才可以!
「好姐姐!妳先息怒,沒人敢管姐姐愛誰恨誰,對吧?」兩個鬼靈精當然知道獨孤漠的個性,就算她生氣也不會拿她們兩個怎樣,而且,要對付這漠姐姐簡直是太簡單了!宜笑拉著獨孤漠的手,繼續說道:「姐確實有個心上人,可是姐妳也沒跟我們多說,也沒講清楚哪時候,哪地方跟誰牽手抱抱,我們剛才還真的是一頭霧水!」
「是阿…」宜修也拉住獨孤漠的手,語氣無辜又無奈,說道:「這是姐心裏面的事情,我們只知道開封府裡面的麻三,麻四,麻五,麻六都曾經找人來說過媒,但就不知道姐妳真正喜歡的是哪一個?跟哪一個牽手抱抱了?」
阿青也不太好開口了,跟著宜修的話猛點頭。
「所以…我也沒跟妳們說太多?」面對兩個看起來沒有說謊的妹子,她黯然失神了一下子,但是她又不是很想放棄,又追問道:「那麼妳們知道那個人去哪裡了嗎?是不是去很遠的地方,暫時不會回來了呢?」
宜修,宜笑,阿青三個人妳看我,我看妳,一時想不出該怎樣回答。沉默了一會兒,宜笑說道:「好姐姐,妳就別煩惱這些事情了,等我們回到開封府,說不定那個人已經回到開封府了,對吧?」一面說,一面使眼色要宜修幫腔。
「咳!咳!」真的是腦筋裡面一片空白,宜修只能清清喉嚨裝作要發表甚麼意見,然後呆了一下,突然拍手興奮地說道:「姐!妳先別失望,我們有偷聽到,那個人說,如果有一天姐姐妳迷路了,或者把事情忘記了,他會很努力很努力,想辦法把姐姐找回來!」
「而且他會一直等,一直守候。」阿青也用力點頭附和說道。
皺著眉,把頭左搖右搖了幾下,獨孤漠困惑地問道:「聽妳們這麼說,真有這麼一個人?只是妳們一下子說他會來找我,一下子又說他會一直等待守候,這我就不懂了,找到了我,我就會認出他來,怎麼還需要等待與守候呢?」
「姐!妳看看妳!跟娘一個樣子,較真性子又犯了,連感情這種事情也要弄個一清二楚才肯干休?」為了避免獨孤漠繼續想下去,宜修站起身來拖著獨孤漠:「姐姐妳們講情話只管甜甜蜜蜜的,哪管情話有沒有道理?妳就快別想了,我們去大名府街上的綢緞莊繞一繞,挑些與開封府不一樣花色的布料吧?」
「對!對!對!剛才我們才挑了幾樣花色出來,就聽到街上敲敲打打的,出來看原來是曹大人凱旋遊行,結果就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了!」既然宜修已經把話題轉了,宜笑也是打蛇隨棍上,拉住獨孤漠兩個人一左一右,架著她往門口走去,直嚷嚷道:「姐姐妳好久都沒有推出新服色款式了,咱們回開封肯定會被滿城美女們追殺的,趁現在還有時間,趕快採購些東西,以免回去無法應付啊!」
搞這些衣服花色甚麼的是獨孤漠的嗜好,也是各州縣墨家裁縫的生意。朱悅那一身儒服的小改款,上回柴青城就建議發給各州縣墨家人製作,銷售得還不錯呢!
「也是,姐差點忘了,如果那個人有心,自然會會來找我,我又何必日夜操心呢?」
這樣講也是合理,而且自己也很久都沒有跟兩個妹子去玩了,與其在這邊窮耗著,不如上街去玩,說不定還會想起甚麼事情來?本來獨孤漠覺得天色晚了,不過既然有了興致,哪還管得了時間早晚,三個人手拉手出了門,阿青也在後面緊跟著。
又待了兩天,眾人才整裝離開了大名府,墨家一行人與莫仁,莫勇兩位大師帶領的僧兵們,直接往西南邊找個渡口度過黃河,往河南嵩山少林寺前進。僧兵院所在的嵩山少林寺,距離開封約有兩天的路程,雖然官道平坦寬闊,但是有大批躲避戰亂的民眾急著要回到北方的家園,因此道路上絡繹不絕的是逃難之後要返家的農民,塞得道路水洩不通,走走停停多耽擱了不少時間。老百姓們已經可以返回家園,回到往日的生活,雖然推著或揹著沉重的家當,不過個個都喜形於色,因為不用再擔心戰爭隨時都會爆發了。
反而,僧兵院的眾人,還有墨家的兵者,在戰爭結束的時候,就開始進入了失業狀態。這對於朱悅來說,有著極為強烈的失落感,一個人在感情與事業兩頭都落空的時候,人也特別脆弱,路上因為水土不服就生病了。為了避免耽誤到惡智方丈、阿凜,還有在這場戰爭中犧牲的幾十位僧兵的安葬,因此僧兵院眾人先走,墨家人則是按照朱悅的病情調整行程。之前還有獨孤漠會幫忙照顧,可是現在獨孤漠,宜修,宜笑三個人騎著馬在前面,後面則是阿青帶著三個義耳幫的人,幫忙照料朱悅。他這病,三分在身體,七分在心理,獨孤漠雖然把對於朱悅不良的觀感調整回來了,可是態度還是「敬朱悅而遠之」,冷冷冰冰的,沒有說因為他是墨家兵者而有特別的和顏悅色之類的。當然,基於禮貌,偶而還是會關心一下朱悅的病情,這對於愛情事業兩頭空的朱悅來說,差不多就是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動力泉源了。
朱悅這一病就四五天,阿青盡量幫忙照顧著,幸好獨孤漠每詢問一次病況,朱悅就會好一點,來到嵩山山腳下附近時,他已經好大半了。阿青並不是笨蛋,知道特效藥是獨孤漠的關心,所以一天兩次三次故意帶獨孤漠來看朱悅。獨孤漠也知道朱悅這情況,她是看在阿青的面子上才來的,就是把這件事情當成是談生意需要逢場作戲那樣,來走走看看,問問說:「有沒有好一點?」、「今天還咳嗽不?」以及「兵者要為墨家將士們保重身體」等等。她自己心底下也在想,阿青對這個兵者這麼好,看起來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朋友了,她都沒印象說是甚麼時候阿青跟朱悅認識的?聽他們兩個聊天,都是打仗,守城,陣勢,地形…等。每到一個地方,就是討論這個山,這村,這條河該如何佈防,如何進攻,怎麼搭寨子…。兩個人可以聊到深夜,可是這個她就真的完全沒興趣,所以也就沒搭話。不過因為這趟來嵩山是為了送惡智方丈一程,因此路上也不太好與宜修、宜笑幾個人打鬧,雖然清靜無事,一路上欣賞山光水色,倒也頗為怡然自得。
來到了僧兵院,才剛剛安頓好,宜修、宜笑就嫌僧兵院又小又簡陋,拉著獨孤漠往山上的少林寺玩耍去了。阿青擔心朱悅一個人落單不好,而且朱悅大病初癒,可能體力也不支,所以陪著朱悅,兩個人就在僧兵院裡面走走逛逛。剛好來到後院,找到了惡智大師說的那方記載著拓跋濬,慕容白曜與獨孤尼師徒因緣的石碑。
「之前聽惡智方丈講這個石碑上記載的事跡,總覺得一定要找機會來瞧瞧。現在看了,真令人感慨萬千,拓跋濬英年早逝,慕容白曜含冤而死,即使獨孤一族也差點逃不過命運的擺佈,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五百多年的歲月,等身高的石碑已經斑駁不堪,有許多地方都破損了。朱悅思古懷今,他用手觸摸著石碑的表面說道:「真不知道小漠的天子之劍,是否了卻五百多年來的因果,還是仍有餘燼等待後人再譜寫新的因緣呢?」
「阿青讀書不多,歷史的事情並不是很熟悉…這個因緣際會,似乎是很遙遠的事情。看著這個石碑,我反而覺得,在這場因緣際會之中,漠姐姐身上的擔子太沉重了。雖然姐姐她不說,我也很難裝做沒看見。」對於年輕的阿青來講,家人還是比較重要的:「我還是很擔心漠姐姐的情況,她總是替別人想,然後就耽誤了自己的事情。本來以為姐姐跟朱公子在一起,能有好的歸宿…。無奈造化弄人,現在不要說是我們幾個當弟弟妹妹的煩腦,連師父與師母,甚至小醫者都束手無策。」或許,只有在此情此景,他也才能講出心中的擔憂吧?
「這一陣子我也想了很多,以前小漠為我付出那麼多的心力,可是我現在東想西想,竟然想不到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忙小漠的?心裡面也是著急,可就一點辦法也沒有。」朱悅的無力感源自於獨孤漠的獨立,她什麼事情都是自己來,現在被她當成外人的朱悅,還真的是找不著北:「你比較了解小漠,有什麼地方是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阿青慚愧地抓抓頭說道:「感情這件事情,我也是不懂的,只能撿自己能做的事情來做。我是這樣想的,只要記牢了心上人喜愛的事物,她有需要的時候就給她,還有能幫忙做體力活兒就幫忙做…。我是一直很遺憾,不懂得女人心裡面的事情,也不會吟詩,說笑話…。唉,總之,就是覺得宜修跟了我,挺委屈的。」
朱悅不由得笑了起來,感情這回事,還真的是青菜蘿蔔各有所好,笑著說道:「我跟你一般的想法,漠姐姐當初願意跟我這個窮儒生在一起,也是委屈了身份。可是我又想說,如果小漠嫁別人了,我心裡面能過得去嗎?能心甘情願嗎?」
「捫心自問之下,還真的不行,放不下這份感情。阿青,我倒要問你,如果宜修沒有選擇你,反而嫁了別人,你會不會跟我一樣拿不起也放不下呢?」
「呃…,不瞞你說,這事情打從我懂事開始,就已經想明白了。在我身邊,就有一個前例…娥姐姐的哥哥劉美,不曉得你是否認識呢?」
朱悅搖搖頭回道:「不認識耶,天香堂的莊大媽提起過,說劉大哥遠行幫娥姐姐辦事。至於辦什麼事情呢?似乎是要調查還俗的尼姑李宸妃家裡還有什麼人?要給點銀子改善一下生活的樣子。哈,說到枝節去了,你提到劉大哥是有特別原因嗎?」
就朱悅所知,劉美正在為了調查李宸妃的身世而奔波,這李宸妃就是劉皇后安排要來借腹生子的宮女。當初是神算子吳昊打包票說,看她面相肯定可以生下龍子,所以才強迫她還俗不能再當尼姑,養在宮中等待訓練完畢,時機成熟就要推給宋真宗藍田種玉的。
「嗯,劉大哥是秭歸墨家村人,我是覺得他個性跟我很像,我們兩個人都拙於言詞表達,以前在村子裡面算是哥兒們。你還記得娥姐姐跟著原本姓龔的劉大哥離家出走的事情嗎?那時候她們到了開封,劉大哥當銀匠,娥姐姐當舞孃,日子也還過得去。可是後來壽王愛上娥姐姐了,萬般追求她,本來劉大哥是可以挺直腰桿說,這是自己的媳婦兒,絕不能讓的。可劉大哥卻甚麼也沒說,就讓娥姐姐去了壽王府,自己孤家寡人,但他還是對娥姐姐非常好,忠心耿耿,娥姐姐交代甚麼事情,就算是赴湯蹈火,他也是拚死去辦到妥當的。即便是後來娥姐姐進宮了,他還是這個心,一直都沒改變。」阿青認真地把龔美痛苦轉身成為劉美的事情講了,看起來他也是想效法劉美的:「我是很佩服劉大哥這般心思的,為了心上人能做到這個地步。所以,我從以前就知道,哪天心上人被王公貴族看上了,並不是自己是否心甘情願的問題,而是心上人能否過得好的問題。」
「而且,上次在瀛州城宜修受了重傷,我是真的嚇壞了。所以我把這事情徹底想清楚了,能相聚在起的片刻都要珍惜,如果真的緣分盡了,還是得要把這苦往肚子裡面吞的!」
難得阿青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如他所言,這應該是徹底想清楚的,不然怎麼那麼容易就講出長篇大論來?
「真羨慕你能如此豪爽,拿得起放得下,這境界我還是得跟你學學才行。但是我也答應了武林前輩們與南兄,要把小漠追回來的,自然不能食言,也得想辦法振作起來。只是想到回開封府之後,追求小漠的王公貴族那麼多,我這一窮二白,三無功名四缺靠山,現在還被小漠當色狼提防著,這簡直比面對契丹二十萬大軍還要困難十倍百倍呢!」朱悅苦笑著把自己的困擾也講了,就算聽了劉美的故事,他自己覺得,還是沒有辦法像劉美那樣真心奉獻。
「呵呵!」聽到朱悅用契丹大軍比喻追求獨孤漠的困難度,阿青也笑了,回答道:「漠姐姐,宜修,宜笑三個人談到要回開封,那還真的是打從內心開心、高興。而我們倆則是滿腹苦衷,只能是鬱悶、苦惱…。其實這一陣子我待在莫州,與爹爹,六郎大哥還有高將軍都談過,心裏面也下有了主意,等到功夫學成的時候,就想回山西從軍。」
「這事情可別跟別人說喔!我怕宜修還沒有心理準備,還不敢跟她提這件事。或者應該說,是我還沒有心理建設,怕萬一宜修拒絕了跟我一起去山西,或者去了在那邊吃苦受不了…。但是,你知道的,就是如果有自己的理想抱負要實現,可是與兒女私情衝突的話,最終也只能兩個選一個。」
「現在的我,很怕自己會選擇留下來陪宜修…不知道為什麼留下來而不去從軍會感到害怕,可能是因為我天生就是軍人家的孩子,沒能繼承父親的衣缽就會感覺到惶恐吧?」
原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惱啊,即使感情穩定的阿青,也煩惱著理想與現實會不會背道而馳,如何能在愛情與理想之間找到答案呢?「你這煩惱我還真的沒有答案呢!但是我認為宜修雖然是大小姐脾氣,又坐不住特愛玩,可是她並不是沒腦子的妹子,她應該有她的想法,等時機成熟了好好跟她說,我不認為她會顧著自己而沒想到你的難處。」
「反而小漠現在拉起了封鎖線拒人於千里之外,連和她說話都有困難,你要是跟宜修去山西從軍了,我還真不知道誰能幫我在小漠之間穿針引線,化解尷尬呢?」
「我不知道我這樣講對不對,但是從漠姐姐問我們的話來揣測,她其實還是感覺得到自己曾經有個心上人的,只是不知道為何兩個人分開了,而她也不知為何竟然忘了對方…?但是姐姐一直一直說,她的感覺不會錯的,那個心上人的事情不是作夢。」不知道這樣講是不是會讓朱悅陷入更深,不過阿青認為還是相信他的自制能力吧?他又再補充說道:「一開始宜修是這麼說的:『姐姐是因為被李元昊傷了心,剛好朱公子出現了,填補了這個空白,才會近水樓台先得月,贏得了姐姐的芳心。』當時我不太敢轉述給你聽,怕你難過。」
「後來,大家經歷過許多事情之後,宜修又改口說了:『姐姐對感情很堅持,是因為找不到精神上的伴侶,那些王公貴族都是物質上的,這些姐姐揮揮手就有了。不過朱公子是有才華的,配上姐姐的話,郎才女貌是再適合也不過了!』」
「甚麼樣是精神伴侶我其實不太能體會,但我想應該就是能給姐姐開心,安心,不落俗套…哎ㄚ,我能表達的不多,反正就是要那種美美的,有品味有詩意的談情說愛那樣子吧?」
阿青與朱悅都還在楚囚相對,苦惱著不知該怎樣進行下一步的時候,突然間,不遠處傳來了宜修的叫聲。
「姐!我看到了,在這裡!」
「我也看到了!石碑在那邊!而且朱公子與阿青也都在!」宜笑的聲音更近了,兩個人轉頭看,一瞬間宜修、宜笑與獨孤漠已經來到面前,站在石碑前面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
三個女孩子頗有精神地討論著石碑上的內容,阿青從包包裡面拿出了兩支糖葫蘆地給了宜修,宜修又分了一支給一笑,兩個人豪不顧忌地吃了起來。
也是,自己也該振作精神了,一個不能讓對方快樂的人,怎麼可能贏得芳心呢?「至於精神伴侶是甚麼意思??」這個說法也讓朱悅感到困惑:「美美的,有詩意的愛情該怎麼做?」
還真的得好好想想,是不是回到開封府的時候找麻二哥討教一下呢?對了,開封府頗為流行的《鶯鶯傳》,是唐朝詩人元稹寫的男歡女愛的小說,是不是買一本來參考看看呢?
他也才出神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一派青春年華,充滿活力的三個女孩子又一溜煙跑掉了。阿青仍然在他身旁,兩人對看笑了起來,不就是為了守護心上人能這樣開心過日子嗎?既然目標是讓她們能開心過日子,不小心把你給冷落了,你有甚麼好抱怨的呢?
朱悅想到的情場《孫子兵法》,書名《鶯鶯傳》的小說,民間又稱為《崔鶯鶯傳》,是甚麼樣的一本奇書呢?原本應該是叫做《會真記》,那是宋朝當時少數經典的愛情教科書。士大夫可以公開看這篇,而青樓女子更沒有一個人不能朗朗上口的。到了元朝,王實甫將這篇改寫為雜劇《西廂記》,成了中國六才子書的第六名。從唐代以後,不靠媒妁之言自由戀愛的公子千金們,都是拿這本書當成啟蒙教材的。
一會兒,莫仁大師親自過來通知,已經將惡智方丈,阿凜以及在戰爭中犧牲的僧兵骨灰安置好了。於是兩人隨同莫仁來到靈堂。朱悅是《慕容帛書》的傳人,與僧兵院算是同門,又是惡智方丈的忘年之交,想到惡智方丈於自己有恩,才剛捻香在手,過去曾經與方丈共處的往事無法控制地湧上心頭,眼淚也簌簌不停地流下來。
獨孤漠來到靈堂的時候,見到朱悅正因為懷念往事痛苦流涕。儘管知道朱悅似乎對自己一往情深,只是自己沒有感覺,得要避免給他任何希望,但是看他哭得真切,所以就不多想,溫言安慰道:「朱公子,你已經不負蕭太后重托將阿凜帶回僧兵院與方丈爺爺合葬,他們父子兩團聚一起,能過上以往單純的日子,我們應該為他們高興才是,怎麼你哭成這樣呢?」
朱悅並沒有擦眼淚,哽咽地說道:「小漠,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只是覺得世間的事情變幻無常。在大名府,方丈圓寂的時候,我只是悲傷,但是還能克制自己的情緒,可能是那時候方丈的內力仍然在我身上,我還能感覺到方丈的存在。如今方丈灌注在我身上的內力已經被阿凜、蕭太后消耗殆盡,緣份盡了,再也感覺不到方丈的內力…。應該說,我內心一直拒絕承認方丈圓寂了,直到現在…現在才真的知道,方丈已經走了。」看到獨孤漠也感染了他的悲傷,紅了眼眶,他趕忙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勉強打起精神說道:「不好意思,我的感覺有點遲鈍,人死不能復生,確實應該為他們父子倆高興才對。」
「都怪你!本來我已經調整好心情,想說可以笑著送方丈爺爺與阿凜入土…現在也被你影響到,眼淚都控制不住了。」本來想要強顏歡笑的獨孤漠,看到朱悅哭成這樣子,又聽了他說的話,也觸動了內心深處的傷感,開始哭了起來。一旁的宜修、宜笑還有阿青,也不知道該怎樣勸獨孤漠,只能任由她流淚,畢竟他們也到了懂事的年齡,知道獨孤漠壓抑的情緒需要有個出口。自從扣上了「絕情鎖」,獨孤漠就有點皮笑肉不笑的,讓人萬分擔心。過了一會兒,宜笑給宜修使了一個眼神,宜修會意過來,回頭要阿青把朱悅帶到外面,自己也跟了出去,宜笑則上去扶著獨孤漠。
來到庭院中,宜修見四下無人,開口對朱悅說道:「朱公子,我們拉著漠姐姐四處散心,本來想說是否能幫忙解開姐姐心中的憂鬱,可是姐姐現在成天皮笑肉不笑的,只是把許多情緒壓抑在心裡面,我們想說就讓姐姐痛哭幾場,或許能有改善也說不定?」
「可是我們也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要緊的是找到方法解開姐姐心中的枷鎖…。過去遇到問題都是朱公子你在拿主意的,現在是否也可以想出個辦法來呢?」
「實不相瞞,我現在也還想不出任何辦法?」這事情朱悅才想要找時間問問看兩個妹子有沒有甚麼對策,沒想到她們倆反而先來找他了?他緩緩地搖頭回答道:「而且,我還正想找兩位妹子商量,等回到開封府之後,我是留在天香堂死皮賴臉住著呢?還是得搬出去找個地方住呢?」
「這個問題嘛…這應該不是問題吧?」宜修想了一下,回答道:「你當然還是住在天香堂的客房裡啊!喔,不對!」話才出口,又想到了這樣似乎不妥,她又說道:「姐有說過,等回去開封府她會搬回丞相別府跟師父爹爹還有娘住在一起,如果你還在天香堂待著…這樣雖然是近水樓台,但只怕是撈不到月亮吧?」
「我繼續待在天香堂住著也是很好啊,小漠想搬回丞相別府,我們就應該尊重她的想法,怎麼會認為不好呢?」不知道宜修顧慮的是甚麼事情,怎麼一下子又說不對?
「唉呦!你不懂啦,回到開封府,七、八、九王爺都會貼上來黏著姐姐不放。之前因為姐姐跟你走得近,麻三,麻四,麻五等等都覺得不想自討沒趣,所以收斂了一些,沒來天香堂走動鬧事。」宜修皺眉說道:「你跟姐姐之間告吹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出去,你要是沒有貼身看好姐姐,我看她很快又會聽信某個王爺的花言巧語被騙走了。」
「如果是想主意捉弄誰,這個我們可以想出一籮筐,可要是正經事情嘛…還真的腦筋打結想不出甚麼辦法來?」
如果獨孤漠接受了其他王爺的求愛,這又能如何呢?總不能拚死去阻撓吧?朱悅想到了阿青說的劉美大哥的事情,可能這就是自己的下場吧?
宜修見朱悅愣在那邊答不上話,也覺得很急,可是又不能開口罵他,於是左手插腰,右手指著阿青厲聲說道:「你還站在那邊幹嘛?怎麼不想個辦法出來幫朱公子解圍呢?」
早就料到會被宜修遷怒了,阿青並沒有覺得委屈,情場的事情他更沒有準兒,還能想出甚麼辦法呢?既然宜修都說了,整人的方法她們可以想出一籮筐,感情的事情應該還是需要她們兩個在漠姐姐身邊吹耳邊風才有效的吧?於是阿青為難地說:「朱公子現在最困難的是如何與漠姐姐破冰,這種事情我也想不出甚麼辦法來?可是,如果妳們兩個換一下立場,想說幫朱公子出主意處理這件事情,其實就是要整朱公子鬧笑話,說不定可以誤打誤撞,死馬當活馬醫。」
「妳說這樣可好?」
聽到阿青建議宜修,乾脆把自己當活寶來整治,朱悅瞪大眼睛無言地看著阿青與宜修,沒想到宜修竟然拍手笑道:「對耶!這想法好,等一下我跟好姐妹倆人琢磨琢磨,每天想些整人招數,反正死馬當活馬醫,總比大家像稻草人一樣杵在那邊來得好!」
說完,喜孜孜地跑進靈堂,留下朱悅與阿青兩個人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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