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站立之點,即是一處「路」:由不可見的維度串聯成可見的「道路」,每步足跡便是那丈量單位。
沒有人會去計算一條路需要多少步伐接合而成,只有童稚時才會去清點樓梯的階數。
我站立,在兩腳落地的虛點上猶豫,跨不出下一步。而這「路」便是我永恆的牢籠。
〈二〉
有些風景存在於無路之內,剔除了道路灰鏽的框架,沉默地懸吊在荒野、沙漠、海洋與山顛,除非止步、繼而細細凝望,否則便倏忽消逝無影。
舉步踟躕,是宿命,是厄運,卻是見著了魂牽夢縈的風景。
我需要一匹馬,或者尾隨其後。然後清醒。
〈三〉
馳騁沙漠的旅人,為眼前的漫無邊際劃出一條想望的絲路。他在駱駝的足印裡回想記憶中的噴泉,蒼鬱茂密的山林,鮮嫩欲滴的果實,偶遇的蛛巢小徑……。
〈在掀動雙唇之前,在吐露秘密之後,天堂夢境,海市蜃樓,誰也無從得知。〉
步履下的世界,倖存於駱駝堅厚的足蹄與荒漠貼合的那一瞬刻。
〈四〉
腳步是如何嫌棄過於沉滯的軀體,道路顯得很無辜,即使它在面前鋪展出一條平坦而無坑窪的專用道,之於它們都是毫無意義的。
不再輕盈的身影,不再矯健的足脛,橫生的路面通向闃寂幽谷。那兒,才是旅途的真正開端。
故鄉是一個,奢侈而虛幻的字眼。
〈五〉
故鄉的波光,總是在旅人的心底閃動。儘管只是一道微光,薄暮之後卻宛若一把豔亮的火炬,將過去與未來照耀如記憶中的澄鏡。
每扇門都有各自毗鄰的道路,不論寬窄曲直。
路終於通達故鄉,抵至家門,然而門後並沒有誰在憑欄眺望。
記憶灼灼,刺傷了旅人的雙目。
2006-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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