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所有信基督教的朋友。
公元四年,耶穌出生,這本身只是代表著小小猶太教的新世紀的來臨,而歷史卻證明,他引整個世界邁向一片新天地。
古以色人是等級制的,單單一個以色列民族分成十二個「種」,其中有法利賽人者,字根乃是「分別出來」,換句話說,即是「聖潔」,即是以色列民族上的高等人仕。歷來他們就把握著猶太教的教義,而作為一個宗教民族,古以色列人作的事都是與神相關,所以法利賽人就成了這個地區的權威人仕,有點像現在學校的校長。猶太教的特點就是純民族的,它的神耶和華說他選取了以色列作為他的選民,他們是註定要進天國的,而其他侵略以色列的、還是與以色列交好的民族都是要進地獄(這種仇外自我式的古代文化比比皆是)。
接觸過天主教或基督教的人,都會知道法利賽人的所作所為。他們動輒要殺死這個妓女,不然就是無視窮人的痛苦。對於這些,耶穌看得太多,於是覺得憤怒,不停的給予批評,並意欲把這個純粹民族的宗教推揚出去,成為放四海皆淮的宗教。為了這個放四海皆淮,耶穌把教義的中心訂為愛──而這個愛把整個猶太教的教義都顛覆了。
被猶太教奉為聖典的是舊約聖經,其文中裡面充斥著戰爭、殺戮,還有上帝的殘酷。當第一次世人變得墮落時,祂降下了滔滔洪水,淹沒世上所有的土地,讓所有的惡人消失,只留下世上唯一的善人諾亞一家八口。第二次是所多瑪、蛾摩拉,祂降下了大火,不單單叫所有惡人都死於硫磺中,連看到的人都要變成鹽柱。後面,他旨使先知摩西帶領以色列人脫離埃及人的統治,但這個脫離的過程中,埃及所有生物的長子都死了,一大批埃及軍隊在追殺的途中溺死在紅海中。到了他們的目的地迦南時,神使失去信仰的以色列人被當地人打敗,而當他們重拾起對耶和華的信心時,神又讓以色列人大敗當地人。在這樣的聖典下成長的人們,從少就熟知上帝的行為,並以其為榜樣,可想而知對人(特別是那些他們認為不能進天國的人)必定十分殘忍。可是,耶穌卻要做一個異端,他把這個殘酷的上帝改造成一個愛世上所有人的上帝。
說到做到,他把他的愛之教義用行為表達出來──他愛法利賽人所恨的妓女,他愛貧民,他更愛願意懺悔、願意改過的人。這種愛的態度惹火了法利賽人,他們覺得耶穌故意和他們唱反調,因為他們認為無罪的人、高貴的人,耶穌便說他們是罪人,而他們是認為是污穢的人、註定要入地獄的人,耶穌卻愛他們。結果,所有的窮人都愛上了耶穌,並以他的言語來反詰一向自以為是的法利賽人。
法利賽人不可能不憤怒和害怕。
為了法利賽人的權威和影響力,他們用詭計誣告耶穌這個異端,並把他釘在十字架之上。
然而,這種愛的信仰卻在這片土地成為星星之火,一下子廣播在整個羅馬屬下的敘利亞。不久,這將要蔓延到羅馬。
使徒保羅,那位世稱聖保羅的人,本身名叫掃羅,本來是一名維護法利賽人的猶太教法律專家,後來據說在神的奇蹟感染下改信基督教,並成為傳播基督教教義最熱心、影響力最大的人。<影響世界的一百人>裡,作者把他排在第四,耶穌排在第二,原因是在耶穌生時,這位木匠之子的思想尚沒有廣泛傳播,而真正使這愛的教義廣為人知的是保羅。他曾幾次離開敘利亞傳播這愛的教義,甚至在希臘的神殿裡也有他的腳印。他很智慧地,把耶穌的宗教觀融入希臘的宗教思維中,使不少相信宙斯的人接受了這個新教派的教義。
人們把這種愛的教義稱作福音,因為這教義告訴我們:「神愛世人,甚至將祂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祂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因此,一切痛苦都是暫時的,都只限於今世,每個人始終都會借神的愛去到天堂,在那裡,人們會得到無比幸福的永生。因為這種愛的精神,使耶穌的教義一下子傳播得很快,甚至連羅馬城的祭師都知道了。
羅馬有其國教,伯里《思想自由史》說:羅馬政策通例對全帝國的各種宗教和思想都持寬容的態度,對於不敬神是不加罪責的。這主義表現在提庇留(Tiberius)帝的格言中道:「假使神被人輕侮了,讓祂們自己去處理吧。」當時,主要的人物多不信仰羅馬國的正教,但認為它對於維繫無知識的民眾是有價值的──這種思想緣於古希臘時期。所以那時候國教的祭師聽到了這種思想,並沒有十分在意,覺得這只是猶太教分支。然而,到了後來,羅馬各界人仕才發現這種宗教的問題。
這個使羅馬各人士感到不安的問題是什麼?誠然,耶穌的宗教是以愛放在第一位,但他沒有超越猶太教局限,依然認為上帝所挑選的人民才是高貴的,只是被挑選的人在猶太教看來是以色列民族特有的,而在基督教看來則是信仰上帝耶和華的信徒特有的。所以,基督教與猶太教一樣,都是認為只有他是正宗的,其餘一切都是邪惡的──就是這種觀點使推崇自由的羅馬人感到不安。他們認為信仰什麼都是一樣的,都是人們的自由,但如果這種基督教教義廣泛被人信仰的話,成了統治的意識形態之後,勢必會以上帝的名義杜絕那些「邪惡」的信仰,思想自由因而無法存在。
歷史將證明他們是正確的。
羅馬帝國地域之大,使地中海成為其內海,可是,大部分的地區的人民都處於貧窮和饑餓之中。他們還沒有得到羅馬公民的資格,因此沒有公民的權利。而且,大規摸的稅收機構遍佈於國土之內,使國民的資金都集中到羅馬城等中心地帶,使他們只好在貧困和潦倒中活著。貧民們有聽說過波斯的光明之神密特拉,也聽見過古埃及的伊西斯,但這些神而死了好幾百年了,而告訴他們這些神的人們,也同樣死了好幾百年了。可是,這位拿撒勒的耶穌就不一樣了,他活在不久之前,而且他愛所有沒有權利的下等人,他許諾了一個光明的將來、一個永生的天堂,以及一個讓所有惡人去的地獄。這些潦到的人們,聽到這個福音之後,就認為自己不再是低賤的人了,而是上帝挑選的人,上帝會偏愛他們,而且還會為了他們,把所有他們討厭的人投入監獄。這種不寬容的甜蜜和愛的面具,使福音成燎原之勢,一下子兵臨羅馬城下。
多米提安帝(Domitian)有見及此,不得不采取嚴厲的政策,防止羅馬人基督教化。到了著名名君圖拉真時,即是羅馬帝國勢力最強盛時,有命令說凡信基督教者都得死,於是這個宗教便成為一個非法的宗教。但事實上,按照公元三世紀的著名教父奧利金的話:「為信仰而死的真正基督徒的數量並不多,很容易算出來」,便可以知道,這個命令基本上是沒有正式的執行。當然,有好些人從小就被灌輸說羅馬壓迫基督教,很自然地,他們不可能相信此種「偏激」的言論。然而,他們卻從沒有想過,為什麼這樣一個大國不能把全部基督徒消滅,而使這經常受迫害和屠殺的宗教得以延續下來?
這時,教徒從普遍的散沙狀態,建立起了教會組織,並辦起了修道院。開頭,那些修道士認為要出世,離開這個污穢和邪惡的城市,但他們在痛苦的修練中想了想:這樣的苦修對於貧窮的女人和饑餓的孩子有什麼用呢?於是聖本篤這為受人景仰的修道士就站了出來,成立了第一修道院。一下子,大批人士紛紛慕名而來,甘願當苦修士。他訂立了修道院條例,規定所有年輕有力的修士都要從早勞動到晚上,老弱者則要教化異教徒的信仰。在每天辛勤的勞動之後,苦修士可以在他們小小的木板上睡上三四個小時。作為勞動的回報,憎侶衣著體面,有足夠的食物,而且在社會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除了這些,在眾多的修道院這樣的辛勞之下,還積聚了不金錢,為了使這些金錢有其效用,教會的組織也日漸嚴密,一個小社會的形式正慢慢形成,一個管理整個教會的教皇已經開始安排了眾多信徒隨時去最深遠的樹林或最寒冷的雪地傳播教義。
這種影響力巨大的組織,使羅馬的統治者不可能心安。要是社會上大部份人都相信這個宗教,他們必然要稱其他信仰是邪惡的、是異端,會加以壓迫。因此羅馬皇才出迫害這種下策,阻止基督教的蔓延。即是是這種法例沒有正常地實施,但法例的不承認,無疑會動搖基督教的地位,所以有不少基督徒站出來宣揚要信仰自由,要為他們的宗教找回地位。但這直到君士坦丁之前,都沒有得到答覆。
對基督教逼害的羅馬諸帝退位之後,羅馬分成了東西羅馬而治,對於先帝的政策,東西羅馬帝都未能一致贊同,於是兩次寬容令發布,逼害就停止了。時為公元三一一年以及三二二年。第一道敕令發布於東部各省,其文如下:「我們甚望改化基督教徒使入於合理、自然之途,他們昔曾違抗父祖所定的宗教,而擅敢蔑視古法,依據幼想,私撰種種無謂的法規和思想;並且從本帝國各部召集種種會社。前者曾發布敕文,嚴令禮拜諸神,基督教徒因而受危險痛苦者甚多,傷命者亦有之,至令堅守此種不敬神的愚行者,為數乃眾,致不得參與任何宗教禮拜,茲者對於這班不幸之人,施行本帝國慣行之寬容政策。自後准許們自由發表個人意見,對於集眾禮拜,亦不加威嚇和干涉,只是他們對於現行法律及政府,須保相當的尊視。」(伯里<思想自由史>)330年君士坦丁一世統一了東西羅馬,把首都由羅馬遷到拜占廷,改名為君士坦丁堡。他在許多方面繼續執行先帝的政策,改組國家機構,擴充官僚體系;頒布一系列法律,竭力維護奴隸制度,使得奴隸和隸農的境遇更加惡化。為了利用基督教鞏固反動統治,君士坦丁一世於313年頒布「米蘭敕令」,承認基督教的合法地位,使基督教逐漸成為帝國的重要支柱。
但君士坦丁死後,基督教並沒有就此罷休,他們威迫利誘皇帝狄奧多西(379-395年)簽署一個值得永遠紀念的敕令(380年),這個敕令把基督教定為國教。長老涅斯托爾向皇帝狄奧多西的話最能這代表了這種威迫利誘:「救救我吧,我強大的君主,把我的教會的所有敵人都除掉。作為交換,我給你天堂。支持我,制服那些不同意我們的教義的。反過來,我們會也會支持你,制服你的敵人。」公元三九五年,狄奧多西禁止一切異教儀式,包括奧林匹克競賽。從此以後,木匠兒子的思想成為了國家裡的唯一思想了,長老們有權力和「正當的理由」把他們的教義當作神的語言,而其他的思想皆因其「邪惡的」而進了監獄,成了被壓迫的對像。基督教終於放下了自由信仰的面具,顯露了他殘忍的仇恨。
在君士坦丁之後的千年──即著名的中世紀、黑暗時代,一切前進的步伐都停止了,歐洲頃刻老了很多,變得迷迷糊糊。那些羅馬的金幣一直藏在地下無人使用,甚至被人遺忘了;羅馬與希臘輝煌的文化在重見光日的時候,已經是一千多年後了。在這文化復興之前一百年,各地舉起了宗教改革旗幟,路德在所有地方大肆宣揚信仰自由,但可悲的是,他的思想同樣地認為自己是最正宗的,其他的皆邪惡,都是魔鬼所為,要加以消滅。
歷史好像永遠在重複,到了十九世紀三十世紀的中國,共產黨在各處宣傳自由思想和爭取存在的空間,但到了「解放」之後,這種自由信仰的面具也被撕下了,面具下赫然一付猙獰面目。他們形式地地把所有資本主義的東西貶為邪惡的,地主被殺的殺,財富就被沒收,廣大的無產者心裡暢快啊,壓迫他們的人終於潦到了,農民和工人嚐到了世上最甜蜜的東西──復仇。
耶穌的寬容到了哪裡? 信望愛的愛呢?
不論在世界什麼地方,我們需要信仰自由和思想自由,甚至寬容那些不寬容別人的個人,但是,我們絕不能寬容那些不寬容的組織,特別是一種思潮和狂熱的思想。為了不使歷史重演,為了人類得以生存下去,我們必須防止任何用真埋的名義去迫害異見者。
因為真理永遠不會是強迫,耶穌從沒有強迫過任何人。尼采說過,耶穌是最後一個基督徒,他從沒有以神之子的名義去殺人,去強迫任何人相信他,而是用一種愛的感染,讓人以他為榜樣,學會「愛仇敵」──不加以壓迫,而是用自己高貴的氣質使人心服口服。但在後來的人類中,有幾個能真正做到?
最後的寬容隨著最後的基督徒的去世而逝去。
各各他山上的十架永遠給予我對人類無窮的思考。
起筆:二零零三年五月三日下午
四稿:二零零三年五月七日晚上應太保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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