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喜娟回到秋宜家,心裡卻一直想著書文的一切。是著了魔嗎?為何自己與她見面後,回程的路上想的,都是如何能再見到她?
秋宜很敏感地發現喜娟的失神,關心地問:
「小寶貝!怎麼啦?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嗯。」
「那我幫妳準備衣服,妳先去洗個澡,好不好?等妳洗好澡,我再帶妳出去吃晚飯,妳應該是餓了吧!還是妳不餓,要先休息一下……」喜娟未等秋宜說完即打斷,不耐地講:
「妳不要對我這麼好,好不好?」
秋宜被喜娟突然而起的脾氣嚇了一跳,不知她今天發生什麼事了?平時的溫柔與耐性竟全不見了。
「怎麼啦?有事一定要跟我說,看我能不能幫妳呀……」
我怎麼把書文的事告訴妳?!喜娟心想,有點對自己突如其來的脾氣感到抱歉。但她又需要一點空間單獨地回想今天下午與書文的一切。
「我沒什麼事,妳別擔心了!我只是,希望妳可以給我一點空間。」
「給妳空間?」秋宜不解地問,因為喜娟從來都需要秋宜的陪伴啊!
「我一直都很給妳自由啊!妳想做什麼我不也都依妳嗎?」
「我想要今晚回自己的地方做功課、睡覺。」
原來喜娟在講這件事。「不過我看妳最近在我這裡一樣也可以做功課呀!」秋宜不想讓喜娟覺得自己很霸道,「好吧,都依妳……那妳今晚自己要小心點喔!不要踢被子喔!」秋宜小心地叮嚀著。心想,也許是喜娟最近承受的實驗壓力真的太大了,難免有點情緒不穩。就讓著她吧!
喜娟收拾好東西,回到自己的住處,開始覺得自己是個爛透了的人!
有個深愛自己的伴,竟然還有出軌的念頭;喜歡書文,卻又是建立在欺騙她自己是單身的基礎上。為何要把自己單純的世界攪亂成如此複雜?
喜娟把功課告一段落時,忽地電話響了,喜娟一看,是書文打來的!
「喂!喜娟,我是書文。」
「嘿!妳好…」
「妳有沒有空?我現在跟朋友在一家T吧唱歌、喝小酒,妳要不要一起來呀?我想介紹她們給妳認識!」
「嗯……可是我從來沒去過T吧耶……」喜娟遲疑著。
「不用怕!有我在妳身邊啊!而且我的朋友都很好相處呦!說不定妳還可以聽到我唱歌,來吧!妳坐計程車來,我再送妳回去,好嗎?!」書文在電話那頭懇切地說道。
喜娟動搖了。「好吧,告訴我地點在哪裡,我等一下就過去!」
喜娟連忙打電話給秋宜,看來又得撒謊了。
「秋宜,小慧找我出去唱歌,我要出去,晚一點才會回來。」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不能不去嗎?她怎麼會突然找妳出去唱歌?」
「唉呀!她心情不好嘛!我要出去了,不跟妳說了,Bye-bye!」喜娟匆匆掛斷電話,即出門赴書文的約。
一到T吧門口,喜娟猶疑著不敢進去。但為了見到書文,喜娟吸了一大口氣,推開門,迎面而來是兩個頭髮理成3公分平頭、身穿白襯衫、黑背心黑長褲的T,大聲地說:
「妳好!歡迎光臨!一個人還是找朋友?」
喜娟立即示意是來找朋友,然後一眼就看到書文及她的友人。
喜娟緊張地笑了笑,坐了下來。
晚上的書文,渾身散發的味道與白天時是如此不同!白天時的美式風格充滿休閒不羈的味道,而晚上,書文換上深褐色西裝外套、格子襯衫與同色系的絨布長褲,啊!真的太帥了!喜娟找不出任何形容詞可以用以描述她憂鬱、斯文的氣息,偏偏她一開口,又是笑話連篇,矛盾的氣質讓喜娟為之深深著迷。
看見書文帶來的兩對女同志伴侶親暱地抱在一起聊天、喝啤酒,喜娟心裡覺得好幸福也很羨慕。她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大大方方地展現自己的情感,不必掩飾、不必說謊。秋宜雖然寵愛著自己,但與她日漸平淡無奇的生活與沈重的壓力,卻讓喜娟日感窒息。書文的出現,無疑是開啟自己的另一扇窗,讓自己貪婪地想接觸一切新奇有趣的事物。包括今晚,走進T吧、與其他女同志接觸。
書文接過麥克風,這是一首陶吉吉的「愛很簡單」,她的歌聲,乾淨又純粹、圓潤而厚實。
「忘了是怎麼開始
也許就是對你一種感覺
忽然間發現自己
已深深愛上你
愛真的很簡單
愛的地暗天黑都已無所謂
是是非非無法抉擇
沒有後悔為愛日夜去跟隨
那個瘋狂的人是我喔~
I LOVE YOU無法不愛著你 BABY 說你也愛我
I LOVE YOU 永遠不願意 BABY 失去你
不可能更快樂
只要能在一起 做什麼都可以
雖然世界變個不停
用最真誠的心 讓愛變的簡單
I LOVE YOU 我一直在這裡 一直在愛你
I LOVE YOU(yes I do)永遠都不放棄 這愛你的權利
如果你還有一些困惑 Oh No
請貼著我的心 傾聽
聽我說著愛你(yes I do)我愛你」
喜娟看著書文陶醉歌唱的神情,喜娟不自覺地仔細聆聽著歌詞的內容。愛真的簡單嗎?如果,不會受良心譴責的話,是可以很簡單的。但是,喜娟此刻既想趨前擁住書文這個讓她深深著迷的T,卻又被自己的良心折磨成不堪。有那麼一刻,她幾乎希望自己是自由之身,可以毫無顧忌地體會一次,與書文的熱戀至愛!
啊!書文、書文!
喜娟收拾起瘋狂的想法,看了一下手錶,已經很晚了,喜娟起身向大家告辭。書文因為車位難找,只得送喜娟一起坐計程車回去。
在車上,兩人沈默無語,微醺的書文傾了半身貼著喜娟而坐,喜娟可以感受得到,自己狂亂的心跳聲。
下了車,襯著冬天迷濛的小雨,書文撐著傘,送喜娟走進巷道回家。書文自然地將右手搭在喜娟身上,喜娟忍不住自己的悸動,也將左手搭在書文的腰上。就算是只能扮演十分鐘的情侶,喜娟也認為這是上天給她的恩惠,即使,出軌會重傷秋宜的心……。
在門口與書文告別後,喜娟希望秋宜今晚別再打電話來。
她要慢慢地將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自己一個人細細回憶,然後珍藏。
隔日一早,喜娟起床後,趕即上網收信。
「TO喜娟:
昨天與妳見面,晚上又邀妳出來,我的朋友親密的動作跟T吧裡的文化,
不知道是不是有嚇著妳了?
我只是很想,跟妳分享我世界。
妳比我所想像的,更美麗、也更富氣質。
很高興認識妳,我想這是種深刻的緣分,
才能讓我們在廣大的上網人口中,
如此美妙地相遇。
妳剛好登了資料,
而我剛好在200多筆資料中獨獨點選妳的資料而通信,
能說這不是天意嗎?
我說過,妳有一種神奇的溫暖魔力,
以及可愛的微笑,
和妳聊天真的很開心!
書文」
喜娟重複地看了這封信好幾次,一直思忖著是不是該回信。
已經開始了的情感,可以放嗎?願意放嗎?
如果此時拒絕書文的追求,並不會太晚;在沒有任何行動前先結束,並不會傷書文太重,是可以放的!但是,喜娟好想與書文談一次戀愛,這個令喜娟欲望的「原型」,是喜娟可以但卻不願意放的!
隔兩日下午,喜娟終於忍不住,撥了通電話給書文,與她相約在圖書館碰面。
同樣地,喜娟也告知了秋宜,自己要去圖書館,並且想一個人去。
在圖書館附近的咖啡店裡,喜娟與書文第三次碰面。
兩個人更深入地談著彼此的家庭、興趣,喜娟也向書文坦承自己的年齡,其實是比書文大一歲。書文一聽,哈哈大笑:
「我就說妳像姊姊一樣嘛!原來真是個姊姊!還有呢?還有什麼是假的,速速招來!」
喜娟連忙地說:「沒有啦!就這項啦!」她還是沒有勇氣坦承自己已有女友的事實。
兩人一聊又是三個多小時,期間秋宜打了三通手機,不是被喜娟切斷,就是假裝沒聽見。最後,喜娟則是乾脆關掉電源。書文不解地問:
「是誰打來的呀?」
喜娟不知該怎麼回答,乾脆回答似是而非的答案:「是前任女友打來的。」
「喔!」書文並未繼續追問下去。
眼見天又快黑了,喜娟只得站起身說:「我得回去了。」
「那我送妳回去。」
「可是,我自己有騎車來耶……」
書文陪喜娟走道機車旁,兩人顯然都很不想離開。
書文最後提議:「嗯……介不介意我去妳家坐坐?今晚我不用補習……」
喜娟有點遲疑地說道:「好……好啊!但是很亂喔!妳別笑我。」
兩人於是各自出發回到喜娟的住處,喜娟一路上飛快地騎著,一直想著房裡好像還有秋宜的衣物待收拾,還有,如果秋宜真的打家裡電話,自己是接?還是不接?總覺得說了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謊來圓謊,只為了自己一顆貪婪的心!
回到家裡,喜娟趕緊將秋宜的衣物塞進衣櫥,書文剛好也到了。
喜娟簡單弄了一點晚餐,與書文兩人吃完後,書文坐在喜娟床上、而喜娟坐在地毯上邊聊天邊看電視。
書文開口說道:「嘿!妳上來坐嘛!」
喜娟頓時滿臉通紅,小心翼翼地跨過書文,坐於其旁。
過了一會兒,書文準備起身回家。喜娟突然有股告白的勇氣,正面僅僅抱住書文,輕聲地喊:
「書文,我好喜歡妳!可是我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權利喜歡妳……!」
書文一震!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不是該回應。眼前這個女孩,是自己荒蕪已久的心注入的一股甘泉,她當抱之愛之;但是,又深怕自己是不是又同樣再受一次傷害?!
書文緩緩地,伸出雙手,擁住喜娟,在她耳邊說道:
「天知道!我也好喜歡妳!從第一次見到妳的時候,我就覺得妳好特別!我喜歡妳!妳感覺到了嗎?」
書文抬起喜娟的下巴,吻著喜娟,由原先的輕柔,轉為無法分開的炙烈,兩人的舌尖在彼此的口裡交互纏繞著,書文不捨地離開喜娟芳香的唇,進而親吻著喜娟的眉心:
「妳不該常常皺眉的!以後我會常讓妳笑!」
然後舌尖滑向耳邊,輕咬著喜娟的耳垂與耳骨,輕輕呵了一口氣,頓時讓喜娟全身不由得因迷亂而顫抖。啊!這就是天堂!也是地獄!
過了許久,兩人終於拉開一點點距離。
書文輕聲地說:「不要問妳有沒有權利來愛我,只要問,妳願不願意愛我!」
喜娟睜開眼睛,從雲端回到平地,輕輕地點頭。深怕秋宜將會來電詢問自己是否安全到家,喜娟趕緊說道:
「那,妳先回去吧!我們再出來見面,好嗎?」
喜娟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頭了。而這個發展將讓她們這兩個自己所愛的人,都受到莫大的傷害。但是,對秋宜的愧疚不足以讓自己放棄書文,對書文的迷戀不足以讓自己忘記秋宜的付出。喜娟心慌地想著,又不知如何是好。
秋宜到了喜娟的住處,看見她失神地坐在床沿,直覺地認為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事。經不過秋宜連番地追問,也為了不想再欺瞞秋宜下去,喜娟終於,慢慢地吐出真相:
「秋宜,我對不起妳!在網路上,我遇見了一個很吸引我注意的網友。我知道自己很不應該,但我就是無法控制我自己!和妳在一起真的很有壓力,我好想逃避……」
秋宜一陣天旋地轉!!!
她終於明白,連日來喜娟的陰晴不定、成謎的行蹤,竟然是因為另一位女人!她不知道,在喜娟口口聲聲說愛她的同時,竟然還存有一顆出軌的心!
秋宜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妳,讓她來到這個屬於我們愛的小窩了嗎?」秋宜無力地問。
「沒有,我沒有……」喜娟愧疚地哭了出來。
「那妳……」秋宜原想問喜娟她選擇誰,卻又問不出口,她深怕喜娟給她的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寶貝,妳仔細想想,我們經歷過多少相愛的日子,這些妳都忘了嗎?我不相信!妳是一個這麼好的女孩子,是我用盡全部心力來疼愛的女孩,我不相信妳全忘了!」秋宜痛心地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喜娟哭著喊道,「宜!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妳原諒我好不好?!」喜娟不停地哭著,內心乞求著秋宜的原諒,也許會讓自己好過些。但是,原諒之後呢?
秋宜難過地望著喜娟,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
「妳答應我,不要再跟她聯繫了,好嗎?」
喜娟點點頭。
「不可以讓任何人侵入我們愛的小窩,好嗎?」
喜娟再點點頭。
秋宜將喜娟帶回自己的住處。她該怎麼做?!秋宜一夜難眠,看著喜娟哭到紅腫的雙眼、皺眉而眠的樣子,自己還是不知道,是哪裡做得不夠好?不夠照料喜娟的感受?
她不是一個不懂愛的人,面對愛情,卻不曾像現在如此心悸!從來沒想過自己的愛情,竟然成為喜娟口中的壓力。該如何面對這次的困境呢?畢竟她們已經深刻地走入對方生命!喜娟說,她只是個貪玩的小孩,只是想尋找生活上的變化,而她是多麼害怕,喜娟一玩就忘了家裡有個為她守候的人,從此再也不回家了!
想要給她無盡的愛、想要給她幸福快樂,想要成為她心靈的依靠,她該怎麼做呢?該怎麼做……?教她如何看到她流淚而不心碎?她們的心跳、呼吸、笑容、淚水,都曾如此地契合,她願意付出一切,再回到過去!在她生命裡,再也沒有人可以取代喜娟。因為愛她,所以不知該如何放棄她!
秋宜心痛地想著,如果喜娟願意回來,她願意盡所有力量,忘記喜娟的背叛!
怕吵醒喜娟,又忍不住迸出的淚水與大哭的衝動,秋宜跑進浴室,痛哭失聲……。這是秋宜從聽見喜娟親口說出背叛事跡後,第一次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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