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一直陷入漫無目的的昏睡。在睡夢中,精神是自由的,至少知道自己躺臥在現實之外的冒泡河床上漂浮,輾轉一次,就不知道要碾碎多少溜滑著七彩在透明球體轉泛如虹光的泡泡。於是動也不敢動,放著身軀像死去,悠悠,晃晃...
扒著棉被,差別只是早先蜷曲著防衛任何有關於醒著裡現實凝結的冰刺,戳到懷抱裡小心翼翼拱護的脆弱薄膜,裹捲夢的薄膜;一坐起身,那一團棉軟滑落,啣著被單,拋錨解體的車輪滾下了河堤,噗通,夢跌落床角邊緣,現實的氣壓太尖冽,一點點火光也濺不起水花。扒著棉被,既抓不回,停格成可悲得異常可笑的姿勢,又彷彿被拳擊手一拳打趴在角柱,抱著世界上唯一僅剩溫暖的自我悲憫,一想到要再戰嘛,比賽結束的鐘聲未響,忍不住呻吟。
起床後,渾是徹頭徹尾的無力感。因為再沒有泡泡載著我飛,不用划槳運櫓也翊翊如飛。輕飄飄如一毫鴻羽從流於江心。想飛到何處呢?還不是妳?只有頭重腳輕,腦海中夢的小舟來回飄搖,在各個大陸島塢拿取了掠奪也可以不負責任超載的瑰寶,顛得我滋味濃肥有點兒頭暈目眩。昏睡了太多,承接了太多,頭重腳輕,壓著身軀直萎縮,傋僂著戴上老眼昏花的老花眼鏡闇黃燈光下伏老酸枝木案,一筆一筆重複著與帳目明細計算。
當我看到妳身影,這樣清冷,清冷意味著失去光熱的蠻不在乎,我心好疼,好疼…而當我滿腔光熱,一接近妳的清冷,低溫的氣壓氛圍中燙出嬝嬝青煙,觸物不燃,瀰出了漫天水氣,有一股動搖花火的無力感在傾軋。我沒辦法注意到壁冰是否沁出溶蝕了冰結住核心的淚漬,我只知道我的花火無風自烈地恐懼竄搖。
我們兩人既相似又相悖,我的陽極是團熊熊大火,潛伏著貪於封存玩賞悲壯哀愁的水冰結晶。妳的陽極是一汪緩慢到將近凝滯飄著碎雪的荒泉,心眼裡反而閃耀著一滴渴望中和表面調性的火光。因此當我親自把妳的火光吹亮,卻又一手捏熄煙蒂般只剩星星餘燼,妳把餘燼裹進密封的核心沈埋深潭,泉沁骨冷,表面瀰漫的冰氛,封得更厚更密更迷離,更難以尋覓那密度最純粹、晶光最璀璨的心眼,我烈烈地闇自濱旁徘徊,把靈魂的開關調節到最大,像自焚以蒸騰冰泉,像嘶唳於聚斂魂魄,慌張動搖不了大地,火焰中心燃出一點粹白,一抹憂鬱的藍,一點完全開展之後潛藏起來的悲切冰晶驀然浮耀在火光裡炸裂,我的無力感正在作祟,眼神只剩下點死亡的溫度。
我有點不能明白。愛在漲潮之時本來應該是沛然莫可抵禦的,我怎麼卻有股無力感呢?一定是我心眼狹小,篩子的網目密了,所以才會纖芥計較。我明明在信裡面對妳承諾,要學會接近妳,接納妳依靠佛教找到清靜安穩的那一面,實際上,我似乎也該感謝這些義理能讓我心愛的人免除像我一樣痛苦乾燒爆亂的酷刑,即使帶著妳走得離我遙遠,封閉得讓我有苦難言,為什麼我會這樣的排斥呢,排斥到一旦接觸,就忍不住地心生厭倦,只急吼吼地想幫妳順順羽翼,趕快飛離這淡漠失溫的鴉片樂園。是我太小心眼了嗎?還是,因為勾引起妳生命光熱的嘗試,正是我想對妳施予最黏膩溫情的擁抱,因此一旦看到妳又因為害怕任何風險任何失去,自甘於踱入沒有季節流徙的歲月,麻木不仁的平靜,蒼白孤寂的安穩,便忍不住氣苦,氣苦妳怎麼那麼傻呀…救了妳半天,卻讓妳越陷越深的是我。
想了想,我最恨的人,畢竟猶仍是自己。因為當我親手摧毀了我們間能擁有最美滿的夢想,讓妳更不信任於人生無常。於是我一旦爬下枯井到達妳的世界,妳也會要看看我是否能承受得了妳的重量,逐尺逐吋地度量我兜在腰間的繩索是否真的足夠綿長到可以攀爬上原本那個美麗世界嗎?問題是,鴨,妳不能只是考驗於我,妳也得要努力擠出一點光熱來才行,讓我明白,我們可以追尋真正的修道,而不是永生都要這樣盲目信從下去,否則我們只能在這個寒陌的地獄裡,漠不關心地再沒有光亮可以摩擦;或者我留妳一人孤身在這,卻慌若逃命地自己脫離這吞食人靈魂的泥淖流沙,過著繼續譴責自己的生活,祈禱某天有個人來解救我,或者我自願拋棄生命…
二姐說,我太執著於排斥佛堂這個形式了,問題是,我始終認為,那是個沒有溫度的地方,修道,我體悟出來的,應該是讓人更溫暖、更柔軟、更充分發揮能力、能更懂得創造、能給予地更多、更有豐富的愛感染周遭外延至世界向美好翻轉的努力。我似乎陷入了排他的小心眼裡了,鴨,或許這也是透過我們這段感情,命運給我的一種學習呢?學習怎麼在各種形式的修道中,相互銜接得上的辯證溝通,相互滲透,而達到擴充、完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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