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我欺騙了妳。再仔細一點回想，好好反省我這由罪孽包裝---像我最愛的甜甜圈上沾裹著一顆顆白細晶亮砂糖---的骯髒生命，這一生中，總共已經欺騙了妳兩次：對不起，我曾經悶著完全可以融蝕掉自己靈魂的愛焰在身體任我內中如焚，也不敢藉由深深一吻，點燃妳我共同體爆出永遠不會熄滅的炯炯火光。更對不起妳，還以為我已然新生，特地假借初誕的名義寫了封或許會跟人壽一般冗長的信件給妳，實際上，原來我依舊灰敗如破葉，連我現在側過頭遙望窗外，都還看得到它正掛在海研所日光燈鋪排成的布幕前搖搖欲墜，全然不像有在冬風夜露中稍裝模作樣掙扎一下。
我這一生，大概就欺騙妳這兩次吧，而且總是會向妳懇切地解釋澄清乾淨。
另外，我忘了說---噢，我忘了說的事比起欺騙妳的，實在多出太多了---那一晚當我把黑豬豬玩偶交到妳手上，看著妳雙手捧著，輕輕拍打撫摸的模樣，我好想好想好想輕輕抱著妳，把我的額頭靠在妳後腦杓上的那個奇異的小小凹槽上，這樣一來，我的靈魂是不是就能接上了妳的隨插即用裝置，讓妳全面更新我靈魂中一切影音資訊，或者文書檔案...不過，我也害怕所有想要輕輕摟著妳腰枝幫妳梳理長髮、或者臨睡偷偷親吻妳的眼簾以傾注我所有擔憂妳視力的關愛，諸如此類狂想，也就一不小心一併曝光了呢...
其實我突然有點搞不清楚，欺瞞跟欺騙。他們本來似乎是不同的字詞。但既然我總自豪對妳沒有絲毫秘密，而實情上卻並未如此完美，那我也算是欺騙了妳了吧。在這層意義上，兩個字詞突然得到了相等的意義。
好吧，說我對妳完全沒有秘密，恐怕正是最大的一句謊言，因為，當我對妳的愛是這生命中最真實的事，所有對妳愛戀的掩飾，頓時成為我生命中最粗陋拙劣的欺騙。
只能躲在背後細細地編織，夢囈般傾吐著愛的呢喃，又算什麼愛呢？莫不要連愛也成為一種欺騙呀...如果妳知道了真相，我卻依舊躲在鼴鼠不見天日的地道中竄逃求生，該是會失望的吧？？
鴨，我能在聖誕夜親吻妳髮際額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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