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該停下來的時候了---（1）
算一算時間，從搬回台中念研究所的那個暑假到現在，我的家教生涯已經將近四年了。整整四年的時間，並不算太短，足以讓人從大一新鮮人橫跨到大四畢業。
我並不是數學系畢業的，也不是物理系或化學系，我念的是「環境工程」。雖然拿的是「工學院」的文憑、雖然這些國中的數學理化對我而言非常簡單，我可以把數理的基礎原理講得讓學生很容易聽懂，也可以把三年的課程貫通起來。但，畢竟我不算是「本科系」畢業的，所以，可以有這樣的機會，得到這些家長的信任，漸漸教出一些口碑，我實在是滿心的感恩。
很神奇的是，在這四年當中，我竟然從來沒有一次是透過家教中心去找學生。除了我的第一個學生是在非常巧合的情況下開始上課的之外，其餘所有的學生都是家長們「口耳相傳、呷好倒相報」而來。像是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常常看到徵家教老師的廣告，有的限國立大學學生、限醫學院學生、限數學本科系學生等條件。而我，都不是。）
這四年當中，我教過各式各樣的學生，有用功的學生、也有不用功的；有貼心的小孩、當然也有那種頗讓人討厭的小孩。因為家教是一對一單獨的、直接的面對小孩子，所以兩個人之間的各種互動關係、學習效果、乃至於雙方的情緒，各種酸甜苦辣的感受更是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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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個學生是家裡開長頸鹿兒童美語的江小豪，那時是他國一的暑假，剛從公立的西苑國中考轉學考進了私立的衛道中學。他媽媽要求的條件是：一三五上數學、二四六上理化，在兩個月的暑假裡面把國二上學期的課程全部上完。
要把四個月的課程集中在兩個月之內上完，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也並不是不可能。但是要小孩子在想出去玩、想打電動的暑假當中，做這樣的衝刺，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因為，這並不是「我講一講、他聽一聽」就可以了，每講完一個單元，都有一大堆的參考書試題等著他寫。然後我們還要花時間訂正、檢討，才算完成了一個單元。
況且，一般補習是每個科目、每個星期上兩次課，學生能夠兩次上課都準時把作業寫完，我就已經要偷笑了！現在每個星期要上三堂課，今天上數學、明天上理化的，又在暑假的氣氛之中，能做得到的學生，連我都要佩服了。
那個暑假過後，江小豪從在西苑時的二十幾名，一下子考進了衛道的前十名。
有一次我才剛到，他就很激動的跟我說：「老師～老師，妳猜我們班今天發生什麼事！今天我們全班被訓導主任罰吃紙耶！！」「吃紙？？」我嚇了一大跳！「對啊，真的吃下去喔，一張！」...哇塞，這嚴格的私校之名還真不是假的啊！！
但是，也因為家裡開長頸鹿美語，所以，江小豪是標準的「生意兒子」。所有的「老師」在他眼中，都只不過是他們家的「員工」罷了！
曾經有一次我生氣到不行，甚至覺得，這樣心機重的小孩，就算我把你教到第一名又如何呢！你長大了說不定去當駭客危害社會啊！（我已經忘了他那次是為何惹我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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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我還有一個學生---賴小辰，她和江小豪是英文班的同學，她也是安和國中的全校第一名。這四年當中，最輕鬆、最好教的學生，就是賴小辰了。只要把該講的東西講完，她就能順利的吸收、自動考出好成績。
她很愛看影劇消息，每次都追問著我：「老師，妳比較喜歡阿妹還是比較喜歡COCO李玟？」我有點無奈的問：「一定要選嗎？」她說：「一定要選！」....「好吧，那我選阿妹」。
過幾天，她又會問：「老師，那妳比較喜歡孫燕姿還是比較喜歡Jolin蔡依林？」我有點無奈的問：「一定要選嗎？」她說：「一定要選！」....「好吧，那我選孫燕姿」。
但是，誰又能怎麼阻止她迷偶像呢！她每次都乖乖寫完作業、每次都考全校第一名啊！！
那段時間，我一個晚上要上兩節課。五點到七點一節，七點半到九點半再上一節。所以我的晚餐常常是在7-11打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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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還有幾個小孩讓我印象特別深刻。
許小德和許小傑是兄弟，他們的爸爸是台中地方法院的法官。青海路上的游泳池和附近一眼望去的熱鬧街道，都是他們家租出去的，（光是租金就是天價了）。但是，每天上課時，弟弟小傑都是一副軟綿綿、沒精神的樣子喊肚子餓。
他說，他們家的早餐永遠都是「加了維他命藥丸下去打的米漿」和一顆水煮雞蛋，而且那雞蛋還是專程去嘉義買的神奇雞蛋，一人一天一顆！（我也不懂？）而且每天每天都吃這樣，小孩子都快瘋了。他超級羨慕人家早餐可以吃三明治吃漢堡的。
嗯，這基本上是家務事，與我無關，我一點也不想過問。但是小孩子每天上課沒精神、跟我喊肚子餓，就跟我很有關係了！！.....我實在一點都弄不懂，（當然更不可能跟她媽媽說什麼的），只是搞到後來我都有一種衝動想偷渡三明治給他吃。
介紹我去他們家上課的媽媽，老早就跟我說過情況了：許小德至少已經換過五個以上的家教老師，連台中女中學校裡的數學老師都請到家裡來上課，但是還是一個換過一個，所以叫我要有心理準備。
果然，我前後只教了這兩兄弟一個暑假的時間。該怎麼說比較好呢，以這家小孩的唸書態度和父母的態度來講，就算請神仙來教也沒有辦法的。
國三的小德私底下跟我說過，他覺得他以後只要當游泳教練就可以了。
（游泳池是他家出租的），弟弟小傑則是抄答案抄到我快抓狂！（父母的態度其實是小孩唸書的關鍵，在此我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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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小程則是最讓我心疼的學生。
他對自己非常沒有自信，總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明明就是他會做的題目，他也沒有信心一下子就大聲說出答案。
該怎麼說呢，他有一個非常強勢作風的媽媽，還有一個從小表現優異、也在衛道中學名列前茅的哥哥。我從他父母口中聽到的，都是對他負面的評價：反應比較慢啦、腦筋轉不過來啦、資質比不上人家啦...都是一些聽了就讓人洩氣的話。（可是他父母說到哥哥黃小翔則是龍飛鳳舞的開心神情，更是讓我替弟弟小程叫屈）。
可是就我的觀察，小程其實一點都不笨，理解力、數理能力我都覺得還不錯，至於「反應慢」則是因為他對自己沒有信心。所以我總是要一直鼓勵他、誘導他、稱讚他，希望他能夠漸漸的對自己感到多一點的自信。
不僅如此，那段時間我還常常去上課的時候，偷偷夾帶零食給他吃，下課時還要順便把垃圾夾帶出來，（簡直像在做賊似的哪～），小程也是我唯一帶去吃麥當勞當獎品的學生！
這個害羞的小男生在我面前倒是還蠻多話的，會跟我講一堆學校發生的事。古錐得很可愛，也讓人很心疼。
不過，再怎麼說，家教老師能做到的鼓勵畢竟非常有限。他其實最需要的是來自父母親的肯定，而不是我。父母一句肯定讚美的話，會比我說的十句還有效。
教了小程一個學期之後，他媽媽希望哥哥小翔也能夠讓我教數學。那時候小翔已經是國三了，雖然功課不錯，但畢竟不是我一手帶起來學生，我無法立刻清楚他的狀況、他的弱點，老師和學生都需要一些適應的時間。當這種「國三的救火部隊」，其實是很累人的！！更何況當時我的時間全部滿堂，（還有小德他們兄弟），根本擠不出時間給他。
但是，小翔的媽媽硬是希望我把時間排出來，最後，小翔的課擠到了星期天晚上6：00～9：00的時段。我的媽呀，那真是我最忙最忙的一年了，不僅週間的課滿堂，連週末的時間都擠到爆！！
幸好，我和小翔的努力都沒有白費，他很爭氣的考上了台中一中。他媽媽在知道成績的第一時間就打電話來尖叫了，開心的不得了！！
那段時間，我同時教小程、小翔、小德、小傑的數學和理化。偏偏，他們幾個小男生全都在一起上游泳課，所以，他們最常做的事，就是在游泳池畔聚一起----說蘇老師的壞話！！然後，甲跟我說：乙和丙在說我的壞話，丙跟我說：甲和丁在說我的壞話....（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真是笨得可愛啊....）最後，每個都逃不出我的魔掌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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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抄答案」這件事，就是和這些半大不小的小孩子們的「鬥智」過程了！....因為，參考書的評量題目都不少，但是他們還有學校功課、還有其他科目要念，所以，幾乎每個小孩都有被我抓到「抄答案」的事發生。（唯一確定沒有超答案的少數幾個學生是小辰、小程、小翔等人）
同樣的課程教了那麼多遍，哪些題目是困難的、哪些是簡單的、哪些是需要講解的，我都很清楚。學生還沒開始寫作業我就已經知道哪些題目是檢討的時候需要講解的了，但是改作業的時候竟然書上一片乾淨，就一個標準答案？！.....那既然你這麼厲害，就請你把這題再算一次給我看吧！！
要解決「抄答案」的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從今以後任何一個題目都要寫出「計算過程」，沒有過程的一律不--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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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教最久、也是感情最深厚的學生，則是郭小琪。從她小六要升國一的那個暑假開始到現在，整整三年了。
詳情請看：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erinasu/3/1234719159/20031216090011/
後來去年暑假，小琪的弟弟小凱也要升國中了，他爸媽希望我可以排出時間來教他。說實話，小凱實在是非常難教，主要是因為他非常的皮，很愛唱反調，要用許多力氣跟他鬥智、周旋。
詳情請看：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erinasu/3/1237691190/20040418021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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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其實是一個很「現實」的工作。每個學期有三次段考和無數次的小考，成績好壞、有沒有進步，一點都無法含混。家長、學生和家教老師三方面，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這種「補習之風不可長」，這並不是健康的學習方式。但是，我只能說，我會盡量講得讓學生「真正的懂」、遇到新題目可以有能力思考，而且，我最希望的，是盡量讓他們能夠愛上「數理」這種東西，至少至少，不要害怕它。
算數學，其實是很有趣的。物理和化學，其實是很有挑戰性、很有成就感的！
再者，老實說，我其實並不太計較他們的成績。雖然這是家長最重視的、也是我的「成績」；雖然我還是每次考試都會定下標準、給學生一些壓力，但是老實說，通常成績出來之後，只要不是太離譜、可以交代得過去，我心裡其實是不太在意「到底幾分」的。
我只會在檢討完考卷之後一一問小孩子，這張考卷裡面有哪幾題是我們沒教過的？哪些是你可以算錯的？......通常，最多不會超過2題是太難、可以答錯的，其它都是我們平常教過、講過的題目，不應該做錯的。（雖然話是這樣講啦～～但是那個小孩子不粗心大意呢！！...什麼誇張的豬頭狀況我都遇到過，實在是讓人哭笑不得啊～～）
比起那些有形的「分數」，其實我更在意、更喜歡的是陪伴學生的過程，以及看見學生的改變和進步。我想，我是當了老師之後，才確定我是真的適合當老師，也才確定我是真的不適合當老師。
May.17.04
PS、喔，對了，差一點忘了，我還曾經去補習班教過小班制的國中英文，一共6個學生。那次是應補習班班主任的要求，去幫忙教一個學期，（他們原本的老師出國去了）。
我的媽呀，雖然只有六個學生，但是那個學期才真的簡直要了我的小命！！....我還是強烈認為：一對一的教學實在比較容易，對學生而言效果也比較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