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很想記下這一段不會發生、也未曾發生過什麼的風花雪月--這是在職場生涯中,一場應觀眾要求、有微妙情愫展開的戲謔演出。
當時我辭掉原來在西門町的工作,玩耍了一個月之後,被找去士林上班,成立了新部門給我。之後又接手了關係企業的一個被做爛掉的品牌擔任負責人,扛了三個公司的職銜,偶爾還要充當直屬老闆的特助,職銜忽高忽低的,可大可小,自覺好笑。
士林這處辦公室,同仁將近有一百人,和以往我所待過的企業相較,最大的不同就是,業務部、總務部很多同仁,並且,整個公司男性同事人數很多,陽剛得很。也就是說,要找壯丁幫忙,通常只要拜託部門頭目同意,就會有很多援手相助。
這是我以往所欠缺的猿手,嗯,沒啦,是援手啦! 常常辦活動的我,深知有壯丁援手與否,差別很大呢!
沒等我開口,我的直屬老闆就找了業務部的王副理來到我辦公室,當著我的面,口頭指派王副理協助我有關收帳款的業務,以及所有我提出的所有協助。王副理畢恭畢敬應允。
不曉得直屬老闆來這招,有點受寵若驚,我趕緊當著老闆的面,說要請王副理吃飯,再好好向他請教。
為了拉攏這位看來頗富正義感的王副理,我找了同部門同事,一起約王副理吃飯。席間閒聊他的家庭狀況,單親爸爸很辛苦,女友幫他帶兒子。幾時把女友娶回家啊。
殊不知,吃飯這事,就在公司裡蘊釀成不同版本的耳語。
向來工作環境很單純,所以,我也不以為意,沒事也不會去業務部。不過,業務部倒是在我一上任時,王副理帶著國棟來託我幫業務部辦活動。二話不說,我提出方案,開會通過之後,就進行了。
活動當天熱鬧地強強滾,王副理和國棟樂死了,一直來向我道謝,極盡所能讚美我。其實,比起以前在西門町天天都當救火隊、三頭六臂地硬撐、腎上腺素時時高飆的狀況,新環境,人手多,好辦事,所以這活動對我來說,簡直是Apple Pie--太~~ piece of cake(簡單)了!
這場活動之後,王副理更是對我部門所提出的協助,有求必應。
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次,我手上代理的一樁租賃,被房客拖欠數月,幾次去電都迴避、或是一大堆藉口延宕再三。我跟王副理在公司大廳碰到,隨口聊起這樁被拖欠的房租,王副理說:
「交給我去辦。」
處理的結果,我是從公司的「廣播電台」聽來的,據悉:
王副理帶了業務部臉最兇惡的阿琳,到我代理放租的店舖,上門找拖欠的痞子房客。那個痞子一號躲在樓上不敢出來,痞子二號畏畏懦懦出來應對。
阿琳叼著牙籤,走進店裡,拉了椅子坐下,說明來意,要他們繳拖欠的房租,痞子二號還想耍痞,對阿琳說,能不能再延一延。王副理則是刻意在店外東看西看,等阿琳已經進行第一步驟之後,才進到店裡。
王副理始終板著臉,看到痞子二號還在跟阿琳盧盧盧,不發一語,也不坐下,先把夾在腋下的公事包,往桌上一摔!然後說:
「呒啊,現在是打算怎樣啊!!」
痞子二號立刻嚇到臉色發白,請二位大人稍坐,轉身打內線電話給痞子一號。痞子一號下樓來,也是一臉蒼白,俗辣樣,向王副理鞠躬哈腰地奉上一張已經寫好三個月租金的支票。
據江湖傳言,王副理總共只開口說了那一句話,就把租金要到手了。
王副理從未來向我邀功,只是將支票叫助理轉交給我。
這件光榮戰役,由第一線的阿琳興奮地在業務部重播現場實況,或多或少也加油添醋了吧,江湖傳言在公司裡演繹得沸沸揚揚的。
職掌三個部門,其中最耗心力的是被前任程總做爛掉、賠了數千萬的零售業,當初我很不想接收這個爛攤子,但我仍盡我所能親力親為做各種行銷。有一回,我管的這零售業與業務部合作,擴大發放優惠券,幾十萬張的優惠券,要蓋印章,於是我向王副理討救兵。
「待會蓋完章,請各位到大X路那家餐廳,我請客吧!」我說。
王副理告訴我,正好業務部同仁們不少人忙完手邊的事了可以幫忙,幾位男士就在王副理的吆喝下,跟我部門的小朋友們,在會議室做起工讀生般的蓋印章單調的工作。
我工作告一段落,便走進會議室,看看情況,安靜地坐下,拿起章也蓋了起來。就在我坐下的那一刻,王副理很專心地在蓋章,一邊就問起我秘書說:
「喂,Eva,妳們家瑪總常常去香港哦?!」
除了王副理之外的所有業務、我的助理們,都抬起頭來看著我、又看著正在提及我名字的王副理。
原來,王副理一點也沒發現,我已經走進會議室、還坐在他的正對面!!!!
我示意所有人,不要驚動王副理,繼續自己蓋章的動作,噓.......。
身為王副理的好兄弟-國棟,幾次想叫王副理,都被我擰著臉瞪回去,國棟只好苦笑,偷瞄正在機械性地蓋章的王副理,還繼續在認真地打探我:
「那妳們瑪總對妳們好像不錯齁。」秘書和助理抬頭看我,強忍住笑,一搭一唱地說:
「當然啊! 瑪總當然對我們不錯。」我摀著嘴笑,就算憋到快內傷,也要保持安靜,以免打草驚蛇。
突然,王副理發現我了,嚇了一大跳,不知所措:
「哎唷! Emma,妳什麼時候進來的?? 齁,國棟你怎麼沒告訴我?!」
我當作沒事:「還有多少?! 不如先去吃飯,都快一點了!餐廳等不等我們啊?!」
浩浩蕩蕩一行人到公司附近算是最高檔的餐廳請業務部吃飯,他們問我可不可以點啤酒? 我說,可以點幾瓶但是不能過量。
一進餐廳,我就知道有鬼了。業務部訂了包廂,然後大家都先就定位,只留二個座位給我和王副理,不僅僅是坐在一起,而且.......不偏不倚是在一個偌大的囍字燈前的二個座位。業務部和我的助理們一直在嗤嗤偷笑。
從這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是非演到底不可了,心想,你們開心就好。
果然,我帶領我部門的同仁,舉杯向業務部致謝時,業務部的臭男生就開始起鬨了:
「新郎新娘敬酒!!」
這些臭男生串通了餐廳,真夭壽!在此時居然還播放了華格納的結婚進行曲!!!
其實我也覺得很爆笑、覺得他們玩得還蠻有創意的!
但是,我就是不站起來,時時斜眼瞪他們、搖頭。而鄰座的王副理臉都紅了,直吼業務部:
「你們別鬧了!」
想當然爾,王副理越喊得激烈,業務部那幫男生越起鬨。我則微笑冷眼看他們鬧,繼續挾菜,給業務部、給助理,招呼他們多吃一點。那些臭男生還想鬧,我也不直接給反應,只要是又喊著要「新郎新娘敬酒」的,我就要他幫我多蓋一千張優惠券,臭男生這才漸漸靜下來。
這件事,當然也在公司裡蜚短流長了。助理們膩著我說,我修養真好,都沒跟他們發脾氣。其實,我想的是,你們業務部鬧我沒關係呀,且讓我養兵千日,他朝有求於業務部,你們一個個都別想給我落跑!!
尾牙宴,是全公司同仁最瘋的時候吧,資訊部有個主管 (我忘了名字) 向來有色魔的稱號,平時上班都很正常,道貌岸然的,但只要是聚餐,即使沒喝酒,也會藉故吃女生豆腐,猛然就來個熊抱,女同事莫不嚇得花容失色,紛紛走避。在尾牙宴那天之前,我都只是耳聞而已,並且不太相信有人會這麼可惡。
業務部雖然瘋,但倒是不會手來腳來的,我走到業務部向他們敬酒,忽然老獅仔抓住我的手臂,醉得已經不知道在說什麼了。我知道老獅仔沒有惡意,忍住痛,但是向國棟和王副理以眼神求救,他們立刻將老獅仔的手掰開,我的手臂已經留下紅色的五爪印。這便是我深入虎穴的代價。
這一陣騷動,引起色魔的注意,冷不防向我走來,眼看就要熊抱,我趕緊躲到王副理身旁,拋下一句:「快!! 幫我擋住他!!」
王副理很有默契地,跟幾個業務使了眼色,把我圍住,不讓色魔靠近我。色魔藉酒裝瘋說:
「Emma,只剩下妳沒有被我抱過了。」
我對他嗤之以鼻,當他是空氣,知道越理他,他就越有興趣。即使如此,色魔還是冷不防就快速向我移動而來。真討人厭!!
我看這樣下去不行的,就央求王副理,保護我下電梯,我要先離開了。王副理陪著我走向電梯,不料,色魔跟著追上來,目標正是我。幾個業務跑步向前要擋住色魔,我趕緊進電梯,王副理原本只是要送我進電梯,看情勢不對,就跟著我進電梯,然後國棟也跟上來,二人一前一後架住色魔,王副理擋在電梯口,不讓色魔進電梯來,快速關上電梯門,陪我下樓去,這才結束一場鬧劇。
王副理在電梯裡說:「發酒瘋也不是這樣發的,沒品。」
電梯裡還有其他主管,卻都當色魔是在開玩笑而已,一位副總還對我說:妳就讓他抱一下嘛,聽到這句話,我才發現,我有點被嚇傻,連回話反諷那副總的說詞都說不出口,而且還在發抖。
還好有王副理他們保護我,要不然,..........eeewww。
再有一次春酒,各部門的主管輪流上台抽獎,並將抽出來的名字,頒獎給得獎者。
我也輪到要擔任抽獎者,總共要抽五位幸運的同仁,我一上台,台下就齊聲大喊:「王副理、王副理、王副理、王副理!!!!」他們希望我抽到王副理。齁,我又被他們捉狹湊對哦?!
但是........
第一個被我抽到的,竟然,就是「王副理」!!
怎會有這種事?!! 主持人將我手上的名字牌搶過去檢驗,的確就是王副理!
王副理上台領獎時,台下又起鬨:「擁抱、擁抱、擁抱、擁抱!!!!」
台下的業務們好像比自己得獎還開心似的,餐廳屋頂快被吼鬧聲掀掉!這些業務被這巧合一開,簡直全部都要瘋了!!
幾位大老闆都覺得莫名其妙,發生什麼事啊? 這麼 Entertaining?! 為什麼大家這麼 High啊?!
我把獎品給了王副理,兩人表情應該都很尷尬,但絕對不會依他們的,所以就握手吧!
員工旅遊,是去賞鯨豚、泡溫泉吧。王副理帶了女友同來,才知道她也待過公司一段時間,那更應該常常來公司辦的活動呀! 同桌吃飯時,我逗她講話,但她就只是膩著王副理,一派小家碧玉。
那一次旅遊,我沒有特定的同伴,獨來獨往也很自在。泡溫泉時,王副理趁機來跟我說話,稱讚我的身材好。我笑說,你快去陪你女朋友啦!
在買宜蘭名產時,我惦記著家人喜歡吃的粉肝,遂在名產店內穿梭著。王副理忽然出現,看我排隊想買粉肝,就去拿了試吃品,用牙籤戳了幾塊,一語不發,就往我嘴裡送。
我被他這舉動嚇一跳,往後退,但我手上已經有太多名產了,只好順勢就嘗了一下試吃的粉肝,幸好,沒有其他同仁看到。然後,看他也拿了給女友吃,我趁付錢的時候,快步離開了。
回想過往,好像除了有公事上的接洽協助之外,其實跟王副理都沒有什麼往來。所謂的風花雪月,都只是配合當時的情境演出罷了,從來也沒有什麼事發生。王副理也是這樣配合的吧!
我的辦公室之後搬到業務部的裡面,反而與業務部或王副理沒有交集,各忙各的。偶爾同時間在那個樓面,也不一定有打招呼。
一次,陸先生來接我下班,向來陸先生常常稱讚一些在職場上善用女性柔軟特質的女主管,善用女性魅力的同時無涉情感、卻也能全身而退。似乎我也被陸先生的職場教育所潛移默化了。
陸先生坐在我辦公桌前,我看到王副理在陸先生的後面走過去,往我辦公室看了幾眼,正牌男友與辦公室被湊對不成的男性同事,同時在我面前,形成了一個令我難忘的有趣、微妙的畫面。
王副理終於將美嬌娘娶回家了,我也去吃了他的喜酒。不多久,我到新公司另外開創新事業,搬離士林,之後,就沒有再見過業務部或王副理了。聽說,公司解散後,一些業務包括王副理都進入房仲業,不知他們現在過得如何。
瑪友友與佳怡、王副理合影,大遊行@自由廣場